谦笑道,虽然他一点都不想笑,只想睡觉。
韩佐信拉了拉衣襟,好像这样形象就会更加整洁一般。他面上根本看出不来什么,心里却是十分兴奋。他原本是个秀才,考了两次秋围不中,眼看国家动荡,灾祸与机遇并存,再也静不下心苦读经书,家中也是快揭不开锅了,便四处谋事。
某些肥职比如转运使之类的师爷,自然没有他份,只得给一些带兵的大老粗当幕僚出谋划策,因为极少有读书人愿意屈身到军户门下。这工作容易找些,韩佐信只得这样混口饭吃。
至于韩佐信所说那个罗将军丁优的事,纯属扯淡。实际上是姓罗的手下看不惯韩佐信,长期捉弄羞辱他,韩佐信先是默默忍受,不然就没有了容身之所。同时时刻观察着长安的局势,伺机跳槽。恰逢赵谦新升指挥同知,身边无人可用,又是秀才出身,韩佐信自然就认准了这个机会,这不才托熟人在新调军中谋了一份差役,等待机会表现自己。
所以,赵谦的态度不得不使韩佐信异常振奋。
“此次大人受命节制螺州,富平,浦城,三原诸县军务,也正是田见秀贼军攻掠之地”
赵谦听罢,知道他要长篇大论了,此时赵谦是累得不行,真想打个哈欠,但是韩佐信看来是胸有韬略,不听不行,只得强打精神,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问道:“辅诚请讲。”
“同官陷落,长安近左几无险可守,田见秀自山区南下劫掠各州,必取螺州富平两地。此二城者,螺州城坚,守备充足,富平城墙矮小,长期未有战事,虽富却弱,取之如囊中取物耳。卑职早在长安时,闻同官陷落,就思量此事。田见秀极可能从浦城之右绕过螺州直取富平,螺州便会立即被困,虽坚难守也。今日斥候探明富平出现贼军,卑职更加确信,田见秀是欲先取富平,大人不可不察。”
赵谦听罢瞌睡顿时醒了八分,脑中有些混乱,忙问:“依辅诚之言,我等该当如何”
韩佐信拱手道:“贼军势大,若放弃螺州守富平低矮之地,十分困难。”
赵谦道:“如果我们入螺州,贼人攻陷后方之富平,我等岂不是要身陷重围”
“大人,螺州乍看似险地,其实不然。螺州之左,清洛水河畔有我大明一座粮仓,现令粮仓守军运粮入螺州城,螺州城三面临水,大人再临险据守,贼人虽众,奈何不得。况长安官军岂会坐视待援军四面合围,里应外合,定可大破贼军。”
赵谦来回走了几步,道:“陕西精锐尽出河南,围歼闯贼,此时长安兵力不足,万一没有增援,我待如何”
韩佐信笑道:“长安地势平坦,是西北粮仓之地,贼军,乱民皆可能作乱,总督岂无大军防备”韩佐信的笑看起来很自信,让赵谦宽心了不少。
韩佐信继续道:“况田见秀实力有限,这次南下,意在袭扰抢掠,无法久留,螺州城只要有粮,守数月都不是问题。”
赵谦抚掌而笑,拍着韩佐信的肩膀亲热地说:“吾得辅诚,如虎添翼也。”
韩佐信忙执礼道:“大人知遇之恩,佐信感怀至深,唯有誓死追随大人,以效犬马之劳。”他的表情就像在说:终于找到组织了。
赵谦自然了解韩佐信的心情,和当初自己拼命谋身的时候有某种相似之处,虽说都是相互在利用,但是说些甜言蜜语宽慰其心还是无妨的,便说:“你我不离不弃,定可建功立业。”
“不离不弃”韩佐信拿起桌子上的一双筷子,啪一声折断,“佐信如弃大人,如同此箸。”
赵谦看着韩佐信一脸真诚的表情,心道:你不就是想榜大树吗还来海誓山盟,把老子当女人哄
赵谦对韩佐信有利用价值,韩佐信对赵谦用处也不小。赵谦听罢他的海誓山盟,心道你如是真的有才,老子和你拜把子都成。说道:“孙督师是赵某恩师,此战如获成功,我定向督师举荐辅诚入仕总督府,你我共谋君事。”
韩佐信听罢赵谦的承诺,眼睛里闪出了点点亮光,如夜幕中的星星,在向黑夜中跋涉的人指明希望的方向。
次日清晨,赵谦立即手书密令,盖上大印,差人速送清洛水仓营,调其入螺州。一面整顿军队,加速向螺州进发。
第二折 长安马蹄疾
段五八 危难不见弃
“总督有公文,我等皆受赵大人节制调用,李兄的事”
清洛水仓营守备将官陈骠统一脸犯难的样子。陈骠统是李貌同乡,素有来往,他的旁边正坐着一个身着布袍的中年文士。
文士也陈,是李貌派来的。
陈相公端起茶杯吹了吹,不紧不慢地说:“田贼进犯,李大人恐军需有失,特命在下通知陈骠统,尽快撤往淳化。李大人掌管各处军需仓库,一是尽府库之责,二也是念在与陈骠统之交情啊。”
陈骠统沉思片刻,说道:“李兄掌管各处仓廪,确有权节制仓营。可总督府也有公文,要我等尽听命赵大人调用,这赵大人刚刚派人来,要我等速运粮草赶往螺州,您瞧瞧,人家可是明文调令,还有印信。”
陈骠统心道:田见秀数万贼军犯境,螺州危在旦夕,现在去螺州那不是往火坑里跳吗可这李貌也不是善类,话说的好听是救自己,可就派这么个人来,连公文都没有,如果以后追究职责,那俺老陈不就成了他的替罪羊
“呵呵,陈将军是要印信吧。”陈相公掏出一张纸,“请恕在下刚才疏忽,以为凭李大人与将军的交情,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哈哈,抱歉抱歉。”
陈骠统接过印信,眉开眼笑:“陈相公见谅,这关系军务,本官不得不公私分明啊。好说好说,那愚弟这就下令立即撤往淳化。”
陈相公拱手道:“在下回去禀报大人了,告辞。”
“来人啊,恭送陈相公。”
文士一走,陈骠统的师爷上来说道:“赵大人派来的人”
陈骠统做了一个劈砍的动作,低声道:“地方不太平,没有收到。咱们手里只有李大人的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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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营陈骠统到螺州没有”赵谦在大帐里问螺州的信使。
“禀大人,还未见到。”
“知道了,知会张指挥使,本官的大军明日即可入城,令其加紧修缮工事。”
赵谦左眼皮跳得厉害,心道清洛水仓营离螺州不远,他们怎么还没到莫非一个小小的骠统竟敢抗命略一寻思,又觉得不大可能。但为稳妥起见,另外又派了人去催促。
又一天过去了,赵谦坐在帐内,依然是疲惫不堪。随便抓起一本书看看,然后准备睡觉。
夜很安静,偶尔有几声马嘶。古时没有塑料铺在地上隔离湿气,就在草地上架了帐篷,一入夜,阴冷潮湿得厉害。
赵谦心道自己确实不够大丈夫气概,他更喜欢干净整洁的生活环境,对这风餐露宿的军旅生活真是不太感冒。
正胡思乱想时,听得“哐当”一声轻响,赵谦抬头一看,见是罗琦端了茶杯上来,便随口说道:“谢谢。”
“恩师在想什么呢”
赵谦笑道:“没什么怎么样,行伍生活还好吗”
罗琦红着脸道:“晚上一个人睡那帐篷里有点害怕身上脏得厉害,我想沐浴,但是找不到浴盆”
“早给你说了,行军打仗一点都不好玩,你偏要跟来。”
罗琦撇了一下嘴唇,道:“恩师可要罗琦抚琴一曲,以消戎马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