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果然,没过多久,分散在深山各处的学子们纷纷走出来,朝桃山方向前行。
“听刚才响的钟声数,今天应该是公羊先生讲春秋”
“没错。这部春秋实在太艰深难懂,看来咱们今天又要听天书咯”
大家边走边议论,神色凝重,显然待会要学的春秋非常重要。
儒家治学修行,以四书五经为根柢,博大精深。学问大成者,能从中获得真正强大的力量,俯瞰古今。
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相较之下,那些诗词歌赋只是繁花绿叶,权当锦上添辉,算不得高深学问。
四书五经记载众多圣贤真言,微言大义,言简意深,对于寻常儒生来说,其语句晦涩难懂,极难明悟真意,成就真正的大道。
因此,便有博学鸿儒,根据自己的学识,对经书加以注解,进而传授后人,由此衍生出无数分支学派。
儒家有七十二学院,讲解所有经书,又各擅胜场。这西陵书院一脉,最擅长的是五经之一的春秋。
春秋可以说是儒家经典里最特殊的一部,没有之一。
首先,它是由大成至圣孔子亲自编写,“仲尼厄而作春秋”,可见其地位举足轻重。
其次,它的内容非常特殊,不像其他经典一样,记载修行立事的真言法则,而是囊括了八百年春秋时期的历史,饱蕴沧桑智慧。
最后,也是最奇异的一点,孔圣在编此书时,所用的手法极其玄妙精湛,几乎每句都意蕴无穷,让人参悟不透。
传说中的春秋笔法,至今无人能够领悟,成为儒家千百年来失传的至圣绝学。
即便是最擅春秋的西陵书院,也只能说略通皮毛,并未解得真意,获取八百年春秋沉淀下来的最高智慧。
不仅如此,同样一部春秋,同样是在西陵书院,又分成公羊家、左家和谷梁家三派,各执己见,坚持不同的注解理念,争执不休。
无法勘破真解,见仁见智,这正是为何儒家书院学派众多的根本原因。
任真此行,自然是为了来解春秋。
真正的春秋。
注:这就是本作者的心声。
第八十一章 儒家的小心胸
任真没打算去听公羊先生讲解春秋,对此他不屑一顾。
由于春秋太玄奥,彷如天书一般,所以现在流传世间的,都不再是至圣孔子编写的原著,而是经过当今儒圣董仲舒修订过的春秋繁露版本。
即便如此,现行版本依然艰深难懂,无法被广大儒生参悟,于是又有了公羊春秋、左氏春秋和谷梁春秋三个进一步注解的版本。
这就相当于,一本经典教材,还需要带着辅导书的辅导书才能看懂,经过大家无数次翻译,多半早已流失它的本意。
对矢志攀登最巅峰的任真来说,不去听也罢。除了误人子弟以外,这种辅导书的辅导书还能有何意义
读书就要读正版,这是他前世看小说保留下来的好习惯。
虽然下定决心要翘课,但是,跟随众多门徒来到桃山顶的书院后,任真才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
他不认识路。
他只知道,原版春秋保留在书院后山,被铭刻在七十余块石碑上,坐落成一片经文碑林,却不知道这些四通八达的道路,哪一条才通往碑林。
这令他哭笑不得。他天生路痴,即便给他一副路线图,面对这复杂的建筑布局,他也难以找到那里。
他只能碰碰运气,四处瞎转。总不能随便拦住一个人,就直接打听书院最大的禁地在哪里吧
于是,在书院里一通乱逛后,他异常尴尬地逛到正在上课的众师生面前。
春秋时,孔圣座下有门徒三千,人数众多。为了便于讲学,他在空旷之地建筑杏坛,登坛授课。渐渐地,这成为儒家讲学的固定传统。
此刻,公羊先生正站在露天杏坛上,为上百名学生授课,一转身就瞥见,任真骑着老牛晃晃悠悠赶了过来。
老先生顿时怒气上涌,一拍手中戒尺,吹胡子瞪眼地道:“蔡酒诗,老夫在为内门弟子授课,谁让你一个外门弟子闯过来的”
任真本来还很不安,这下如释重负,搞了半天,原来这课我不用上啊,那敢情好。
他一拍牛屁股,掉头就要溜之大吉,这时,老先生的喝声从背后响起。
“回来”
任真无奈,悻悻地跳下牛背,耷拉着脑袋,恭候公羊弘垂训。
公羊弘走到高坛边缘,居高临下看着任真,突然和蔼可亲。
“小蔡,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晋入三境了啊老夫破例让你旁听一次,拎两坛好酒过来”
任真听话地从牛车上取下两坛酒,搬到杏坛上,静静站在那里。
看着那两坛酒,公羊弘满意地点头,转身见任真还在那里,不由一怔,“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下去听课”
任真摇头,没有听话回到学生席,而是伸手说道:“老师,你还没给酒钱。”
公羊弘神情骤僵,胡须一颤。老夫让你听课,就是抬举你,你还敢跟我要酒钱
任真面带微笑,手一直停在老先生眼前,坚持要账收钱。
公羊弘见状,脸色异常难看。
他之所以临时起意,让任真留下旁听,哪是因为什么三境不三境,纯粹是想免费喝两坛酒罢了。
谁想到,这小子太不识趣,竟然揣着明白装糊涂,成心想刁难他。
众目睽睽下,作为师长,他肯定不能不付钱。喝酒给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是一旦给钱,他就等于认怂,被任真阴了一道,偏偏又不能恼羞成怒,再把任真赶走,否则无异于当众承认,自己是想占小便宜才留下人家。
公羊弘骑虎难下,狠狠瞪着任真,脸色铁青。他不是没钱,只是小心思没得逞,他不甘心。
任真看在眼里,心里冷笑,“老小子,敢跟我打小算盘,你是算计到祖师爷头上了”
这时,台下人群里,一道刺耳话音响起。
“蔡酒诗,与其说你是耿直,倒不如说是愚蠢”
任真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年轻后生站起身,正倨傲地看着他。
“先生乃当代大儒,学富五车,山下富商们奉送五花马、千金裘,都请不动他前去授业,你却身在福中不知福,连区区两坛酒,都不肯孝敬老师”
很明显,这人站出来解围,就是想踩任真一脚,趁机讨好公羊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