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宛如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越想倚仗品阶优势,强行破防,偏偏李慕白就越挫越勇,丝毫不见颓势。
再这样打下去,要想分出结果,不知还要多久。无论谁胜谁负,双方都会付出惨重代价,难以全身而退。
这也是风云强者决斗的常态。
除了颜渊这个异数,风云榜前九位强者,修为皆是踏进八境。无论各自的法门和风格如何,他们都有一项共同之处,那就是生命力极其顽强。
换言之,只要公平对决,纵有强弱之分,谁也很难杀死谁,因为谁也无法阻拦对方逃跑。
若非如此,以董仲舒的强硬作派,早就将所有异己赶尽杀绝。
前不久,剑圣独闯金陵时,南朝四大强者联手,也只能将其重伤,没能当场杀死。由此可见,让一名巅峰强者陨落,是件异常困难的事情。
董仲舒不想再打了。
如今他有望得到春秋真解,迈入第九境,没必要逞一时之勇。他决定收手,回到任真身边。
与此同时,李慕白手里,那柄地戮剑忽然鸣颤,似乎在跟他诉说什么。
他淡淡一笑,收起坚韧守势,欣然道:“天色不早了,咱们改日再战。告辞”
他知道,任真已经安全出城,自己也没必要再缠斗下去了。
说完这话,他身形一颤,消失在漫天雨幕里。
董仲舒望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墨家巨子匆匆而来,匆匆又去,这让他生出一股很不安的预感。
“他到底想干什么”
在他的潜意识里,一个茅台镇的白痴青年,不会跟墨家首领有交集,更不可能串通合谋。因此,他看不破这个简单却有效的调虎离山计。
他收敛气势,转身回到酒楼。
人去屋空,床榻上那个烂睡如泥的青年,早已不见踪影。
看见这一幕,他神情大变,嘴角肌肉急剧抽搐着,额头上的青筋都暴立起来。
他终于明白,自己被算计了。
终南山下,仙都镇。
一名美若女子的中年男人到来,白衣飘舞,英姿飒爽,路上吸引了不少炽热目光。
有些路人见识稍广,或许是看过那幅盛传的剑圣一笑图,隐隐感觉这面容眼熟,痴痴凝望着,失神半晌。
他们自然无法想象,有朝一日,曾经的真武剑圣,会来到这方儒家圣地。
引开儒圣董仲舒后,任真才放心赶来,认认真真地走下一步棋。
他来到一座学塾前,站在大树下,静静望向屋里。
书声琅琅,一名教书先生负手游走于课堂上,捏着一把戒尺,聆听着学童们朗诵经书。
忽然,他心有所感,转身望向窗外,恰好跟树下任真的视线相对。
于是他放下手中戒尺,大步走出学塾,站到任真面前。
他微微俯首,低声说了一句,“您怎么来了”
任真轻笑,他跟此人素昧平生,但既然能深得李老头信任,这人应该可靠。
“你立即动身,去山上替我送封信。”
说着,他从袖里取出一个早就备好的信封,递给教书先生,嘱咐道:“记住,别被人发现。”
这个名为崔巉的中年文士,明面上是在终南山教书多年的先生,名望地位颇高,实际却是绣衣坊深埋的心腹棋子,如无急事,基本不会启用。
崔巉神情骤凛,不仅因为他知晓任真的身份,更因为他听懂了,前一句话里的“山上”,指的是终南山上。
那么,这份差使就极为重要。
当他接过信封,目光落在封面那行小字时,脸色霎时雪白,嘴唇颤抖着,震惊得说不出话。
“大先生亲启”
这封信,居然是交给颜渊的。
任真淡淡一笑,拍了拍崔巉的肩膀,示意他放松下来。
“别有压力,信里只是普通问候而已。以你在终南的威望,见他一面应该不难。只要把信交给他,不用说什么,他自然会来找我。”
第116章 文剑互诘
此行干系太大,很多事情他不敢、也不放心诉诸纸上,还是见面密谈最稳妥。
听到这句宽慰,崔巉心头稍松。如果只是送一封寻常书信,他进出书院承担的风险就小很多。
“请您进屋静候,我现在就上山。”
他不敢多嘴追问,将信封揣在胸前,也顾不上满屋学童,风尘仆仆而去。
任真盘膝坐在树下,闭目养神,聆听着学童们清稚的诵读声。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三纲者,君臣义。父子亲,夫妇顺”
“曰仁义,礼智信。此五常,不容紊”
三纲、五常,这两个词首出于董仲舒所著的春秋繁露,囊尽他在皇帝面前鼓吹的伦理秩序。若想神化儒家,教化万民,他势必把这套理论当作重要支柱。
如今,它被编进三字经,在北唐各地的启蒙学塾里推行,可见董仲舒已经开始行动,着手准备开家立教。
任真的谋划,也该展开了。
第二回合从湘北道开始,后来转入西陵书院,他亲自搅浑东西党争的形势。现在,他来到圣地终南,就是为了点燃那根引爆全局的导火线。
静坐半晌,崔巉送信返回时,身后果然跟着大先生颜渊。
云遥一别数月,颜渊还是那副穷酸打扮,穿着一件灰旧长衫,腰悬葫芦,面容透着平和,很容易让人做出轻视的评判。
静水流深,唯有眼光毒辣的人,才能看清他的可怕之处。
他拱手行礼,笑眯眯地注视任真,“剑圣大人,你还真敢来此地啊”
初次在骊江上密谈时,他便主动邀请任真,弃剑从儒,归入终南书院。想不到,现在任真真的来了。
任真起身,深深看了崔巉一眼。身份暴露,此人必须立即撤离。
崔巉会意,躬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