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玩着他的衣襟,“并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不晓得从何说起。我外公曾经的身份确实是不一般,但归隐深山以后,他也就是个普通的老人。隐石叔和阿翠珑与颜闯颜安的情况有些像,都是受过了恩情愿意为我外公出生入死的,所以才会一起跟来山上隐居。”
景故渊不想勉强她,“等你晓得怎么说时再和我说吧,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你的丈夫,无关我的身份。而在我眼里,你也只是我妻子不论你家人曾经有何背景。”
感激他的体谅,她兴致高昂道,“我就要刑期满了,到时候我带你在山上到处转转,我们这里可漂亮了,即便是皇宫风怪石嶙峋又如何比的上山上的奇石鬼斧神工。还有云海和瀑布,那可是难得一见壮观的景致。”
景故渊纠正的笑,“什么叫刑期满,你是在做月子。”
“对我来说做月子就是坐牢啊。”她想到了什么,嗅了嗅自己,“我娘让我少碰水,我身上是不是有怪味道。”
景故渊笑道,“没有。”
即便真有他也不会说,她没有天赋异禀不会自己散出香味,山上虽然凉快,毕竟是快五月的时候了,白日她闷在房里也闷出了汗来,“孩子才这么大还不会认人,就会认味道,要是我身上有异味做完月子沐浴过后那味道没了,他认不出我这个娘不肯吃奶怎么办”
这么一说见他果然沉默思索起来。
“好啊,我果然身上真有臭味,你还骗我。”
拍打着他的肩膀自然不敢用力,他还抱着孩子呢。只是还没真正闹起来,就听到隐石叔底气十足的喊,“故渊,到时间练武了。”那声音在空旷的山间层层叠叠的回荡,好似有好几个人同时在四面八方叫喊。
她与他扑哧一声相视而笑,“去吧,乖学生。”说完伸手把儿子接过来。
卷三缘深第六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二
她换上百褶如意月裙,又想在山上不必讲究那么多就只用一支披霞莲蓬簪固定了发,景故渊见到她时正是旭阳升起,阳光穿刺过枝叶的缝隙疏离的一点一点的金光落在她的脸上像是镀上明亮的金片。
她这少女的装扮,让他记起她没成亲时候的模样,即便婚前婚后她还是孔大人口中没有规矩的丫头,却让他不禁庆幸皇族的约束并没有摧毁她的活泼,倒是他的沉闷像是累积在角落的尘埃统统被她扫去。
伊寒江对他做鬼脸,景故渊澹澹一笑已经是不能集中精神,出拳无力。隐石叔轻咳了一声,用树枝在他背后甩了一下。对于景故渊,虽让他刻苦却是要求不高,他根本就不是练武的料,能坚持不懈算是难能可贵了。“够一个时辰了,先到此为止吧,晚上我再来喊你。”
伊寒江笑道,“谢谢隐石叔。”她拉过景故渊的手要溜,景故渊问道,“昂儿呢”
“你如今开口第一句就是问儿子,昂儿交给我娘带了。我不是说过做完月子要带你四处看看么。”她是急性子,拉着他就用跑的。
遥遥就听到瓢泼大雨般急落的水声,有万马奔腾的浩然气势。抬头看却是天青白日压根一片乌云也没有。
伊寒江拨开挡路的枝桠,豁然开朗就见千岩竞秀,万丈瀑布宛若蛟龙倒挂,奔流下杂树,洒落出重云。空水氤氲若云兴霞蔚,似有一道虹霓横跨九天。
景故渊震撼道,“我从前只在诗文里看过对瀑布的描述,果真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样的壮观不是从书中只言片语能形容的。”
“你就是只井底蛙。”伊寒江张开手来,迎面吹来的风冰凉带了湿气,她笑道,“皇宫里的景不是不好。只是太精致秀气了,可比不上我家中的,看着就大气磅礴。”
这就是她家的后院花园,珍奇异兽有,妩媚秀丽的风光也有。不比皇宫中工匠有心栽花,亭台楼阁都是金雕玉砌却也只是金玉其外,反倒失了造物者无心插柳的神来一笔,一石一态一松一画,看着看着,像是自己也落到景里。只感觉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
景故渊望着那九天银河一般的瀑布,“若不是因为你。或者一生中离开家门去得最远的也不过是那小村。”
她道,“你若喜欢也可以一直和我住在这。”其实外公要把他留在山上,她听了也觉得未尝不可。
景故渊只道,“我有未尽的责任。”
是啊,他舍不下他爹。也舍不下景麒。他的不自由缘于父母在,游必有方的孝义,“谁让我嫁给你了,只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景故渊揽过她的肩,“多谢你。”
她推开他,佯装嗔道。“这几日你常说谢,你不烦,我听着都烦了。”
话音才落就听到过膝的草丛里有细小的践踏声响。然后是一阵连绵不断的婴孩啼哭,景故渊才讶异这里人烟罕至,声音是哪来的。
他已经是做爹,几日来听过几次儿子的哭闹声,仔细对比便觉得不同。倒是依稀感觉与当日在玉钩宫中听到的啼哭一样突然出现得诡异,如棉絮一般无力。只是换做了白天再听,那种萦绕在心对鬼神作祟的可怖可惧锐减得一点不剩。
他才想拨开草丛仔细找,就见伊寒江随手捡起一颗小石头往草丛里砸去,“这野猫又到了思春的时候了。”
果然就见一只带着黑色条纹的猫因为受惊跳起,竖着尾巴逃开。景故渊道,“当日你在宫里听到哭声便知道是猫叫么”
“那是当然了。这猫平时的叫声不是这样的,但要交配时,声音就很特别像是婴儿的哭声。我在山上连虎啸都听过,胆小的人听去还以为鬼哭神嚎,其实只是心中有鬼而已。”
他淡淡说了一句,“宫中养猫的妃嫔不多。”
她耸耸肩道,“是啊,若是有心查,这也是一条线索。就看你愿不愿意了,或许出来的结果会让你后悔宁可不查。”
这可是有可能和他娘当初的死因有关,若不是意外,那样复杂的人心在害死了人以后依然能装模作样若无其事的活了这么多年,他虽明白宫里人心就是这样,却有可能又会忍不住再一次心寒。
他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