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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嫣华 柳寄江 6409 字 2019-04-23

我姓韩,”她见卢云好奇的目光,勉强解释道,“我的肩腰都有些酸。”

晨曦开天光一线,卢云不经意的觑了一眼青衣女子的眉目,忍不住在心中赞道,虽低眉顺耳,亦不掩清艳,“我从前在未央宫中没有见过韩妹妹,不知道妹妹从前在宫中哪一处供奉”

她不愿旁人觑到了自己的面容,于是低了低。轻轻道,“我一直在椒房殿伺候。”

“宫中行走,不准相互交接耳语。”

黄门仆射回头看了一眼,提高了声音尖细。

张嫣微微一笑,她做事缜密,亲自布下这个金蝉脱壳之局,自然不肯出半点差错。这一批七十余个宫女。来自全国各地,在未央宫中偏远殿阁做洒扫供奉。从没有机会见过椒房殿中地皇后。自然也不用发现她的不对。

转眼间就出了内宫门,卫侯上前与黄门仆射做交接。

“韩妹妹,”卢云回过了头,忍不住又笑问道,“你可有相好的情人”声音柔和,嘴角含笑,仿佛对出宫之后的日子抱有甜蜜的期待。

霎时间张嫣的面色便黑了一半。硬邦邦的答道,“没有。”

呃,卢云被噎了一下,忍不住觑了觑她地红唇,色泽红艳而微肿,明明是不久前方被男子热烈的亲吻过地水润。

“没有便算了,”卢云讪讪安慰道,“妹妹长的这般美。虽然年纪大了一些,但一定能够找到满意的归宿的。”

“不必了。”张嫣叹了口气,爱一个人太伤,这一段爱情,已经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也许。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再也不能,像这样诚挚的,去爱一个人了。

可是,卢云微微腹诽,明明你青衣交领掩盖之下,虽然极力遮掩,却还是掩不住深深浅浅地吻痕。

“你们两个,”黄门仆射斜眼看过来,“不想出宫了。是吧”

卢云连忙闭了嘴。不再说话。

静静的走了很长一段路,才见了西华门的影子。卫侯验过了堪合文书,挥挥手便打开了侧门。

走出去的时候,张嫣微微低下了头,谁也不知道,那个本该在椒房殿中安寝的皇后,在这个平淡的清晨,低调的走出了未央宫。

走出未央宫阙的时候,清晨地阳光升起来,张嫣回过头来,看见恢宏的未央宫在晨曦中呈现一种淡漠的金色色泽,她最爱的那个人住在这座宫殿里,她曾经立心要在这座宫殿中陪着他白头到老。

她曾经以为她要在这座宫殿中生活到老死,却没有想到会抛开过去的一切,

未央宫虽然好,却远远不是这个世界的全部。你只有走出它,才能看到天地地广阔。才能拥有新的人生。

张嫣清朗的笑出来,眼中却滴下来了璀璨的泪光。

再见,未央宫。

再见,长安城。

再见,阿母,阿婆。

再见了,刘盈。

同行的宫人,有些有家人来接,有些孤身一人。卢云忽然甩开包裹奔向一个年轻的男子,相互拥抱。张嫣掩下了头,低低的顺着宫墙与城墙夹出的一条窄窄的道路前行。

未央宫北毗邻北第,与宣平侯府所在的尚冠里一样,是列侯贵人集居之处。其中难免有认得张皇后之人,张嫣不愿冒险,便从章城门出宫,绕行长安,在西市陆氏纸肆凭信物提取了一份银钱。

她和陆氏地同盟太薄弱,她还是椒房殿中地皇后的时候,陆氏自然会不遗余力地帮助她,但是,若她失去了那个位置,而刘盈或者是宣平侯府要寻找她的下落的时候,她毫不怀疑,陆氏将会直接的出卖于她,于是,她根本不敢留下太多的痕迹。

西市之中,中年的车夫正在逗弄孩子,忽听得远远的妻子在家喊道,“当家的,有生意上门了。”

他连忙应声,却见院中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年回过头来,身穿灰色男装,将头发束成男子发式,面容有些黧黑。

“小姓韩,”他行了一个男子揖礼,笑道,“听市井说同伯的声名好,我想去寻亲,想雇同伯送我一程。”

少年付的车资很是丰厚,同伯沉吟道,“我可以接,只是只能送小哥到函谷关。”

“函谷关便函谷关吧。”少年想了想,笑道,“到了那,我再想办法。”

同伯便让同婶煮茶待客,打量着少年。见他跪坐在榻上,盯着膝尖若有所思,一身衣裳虽平常的紧,却隐隐透出一种与市井不合地清贵来。

“韩小哥独自出门,家中亲长不管么”他好奇问道。

“嗯。”他回过神来,笑道,“我已经这么大了。有什么好管的”

舅舅,他未必会寻找她吧。

既然决意隐姓埋名。张嫣已经有了收敛行迹的打算,只是,看到了简朴的牛车的时候,她的笑容,还是漏了一拍。

“小哥,怎么不上车”同伯奇道。

“嗯。”张嫣点了点头,掀帘上车。

放弃了皇后的位置。放弃了宣平侯女地身份,她早就没有了那个资格,去坐宽敞阔气的马车行路。

出乎她地意料,牛车的速度虽然不快,走在直道之上,竟是相当的稳妥。

“不要看牛车走的慢,”同伯笑道,“但是比马车稳多了。那些贵人们啊。其实不知道享受。”

“是么”张嫣失笑道。

“韩小哥,”赶车的同伯问道,“你那位尊亲家住何方”

昨日夜里又惊又累,安顿下来,张嫣便觉得睁不开眼,轻轻道。“反正,你一直往北走就是了。”

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相比于在椒房殿的五光十色地生活,赶路的日子,其实很有一些无聊。

同伯赶着牛往河边饮水之时,她瞧见河边垂着一棵柳树,于是摘下一片柳叶,放在唇边,想要学着吹出曲调。却怎么也掌握不了技巧。不过是一些无意义的喑哑声。

“韩小哥,叶笛不是这么吹的。”同伯失笑道。“这东西很俚俗,你要学会运气,不然,晚上在农家借宿的时候,我吹给你看看。”

张嫣点点头,一点一点的随他吹着曲子,生涩不已,她也不嫌烦闷,只是一遍一遍单调的重复。

翻来覆去的,她吹地只有一首蒹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