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惊,看看细柳又看看冰儿,斟酌着回道:“昨儿细柳犯这样的过失,我寻思着好歹她叫我声姑姑,若这起子事我都不教导她,将来岂不是给她找罪受”
她话还没说完,冰儿已经冷笑连连:“是了,你倒是好心啊敢情你不用打的就教导不了人了是吧”她竟有点悲从中来,声音急促得近乎听不明白:“谁的皮肉不是怕疼的谁又不是人生父母养、惯在手心里长的恁的到了宫里就要受这份害你教导她要不要今天我也来教导教导你”
蓉格儿也是一心委屈,然而不敢顶嘴也不敢不回话,忍着眼泪道:“是奴婢想左了,请主子责罚”
苇儿见冰儿一脸怒容,唯恐这位“冷面公主”真的责打蓉格儿。蓉格儿过了大冬就该放出去了,好歹在宫里也是有面子的“老人儿”了,她急忙劝道:“公主,按说姑姑教导新来的女子,也是日常的规矩,都这么过来的。若是为了这个还责罚蓉格儿,将来哪个还敢真心的去教人”王嬷嬷却道:“苇儿,你这话差了公主若要责罚蓉格儿,不也是教导她的意思蓉格儿心里难道就不感激”
蓉格儿虽然恨得牙痒痒,这会儿却不敢多话,只是跪着顿首请责。
冰儿最不耐烦的就是见她们老少几个女人斗心思,拍着床帮子怒声道:“你们只管在我面前胡扯”还想说什么,外面的小宫女进来禀:“万岁爷跟前传旨的吴书来公公刚刚过来提醒,万岁爷刚从乾清门回来,说要来瞧瞧公主呢”
冰儿一愣,苇儿忙张罗着要为冰儿换衣裳梳头,冰儿摇摇头,翻身又上了床。
只一盏茶工夫,乾隆的御辇已经到了养心门,冰儿身边的宫女太监个个屏息静气,连乾隆身边小太监们整齐有序为乾隆打帘子、换茶的声音都听得见。宫里规矩素来森严,小太监们伺候乾隆都是以目示意,再不然就是轻轻拿两根手指拍在掌心里,彼此自然知道意思。冰儿估摸着乾隆换好常服,喝好茶,果然一会儿就有小太监来门上通报说皇上来了。
冰儿闭上眼睛趴着装睡,听见屋里苇儿等人请安时衣裳摩擦沙沙的声音,又听见布鞋在金砖地上走来时轻巧的步伐声,然后便是乾隆的声音:“什么时辰了还睡”她侧过头向帐子外,睁开一只眼,映入眼帘的是天青色万字纹样的妆缎衣襟,明黄腰带正中是一对和田玉扣,腰带上挂着佩玉、荷包和一把珍珠鱼皮鞘的乌木镶金小解手刀。冰儿不由便笑,乾隆也不由一个莞尔:“还乐呵呢你是越发不像了”
苇儿忙搬来椅子让乾隆坐下,冰儿侧着头道:“皇阿玛怎么有空上女儿这儿来”
“瞧瞧你可大好了。”
冰儿皱着眉头道:“差不多是好了,就是坐起来还有些痛,平常坐上一两刻钟就坐不住了。”冷不防乾隆一巴掌拍在她臀上,冰儿傻看了父亲一会儿,才想到攒眉咧嘴地装痛,乾隆笑道:“别装了朕还不知道你半个多月了吧,就上次那十来板子,早该好利索了,行刑的又没使大劲打。”
“还没使大劲那使大劲的话我就该断送在板子下面了”冰儿嘟着嘴叫,“现在还紫着呢”
“还有脸说”乾隆又给了她屁股一巴掌,故意板了脸道,“舒服了这些日子了,明儿该去上书房了。”
“我不去。”她脱口而出。
“再说一遍”
冰儿看看乾隆的脸色,虽然有些故意的成分,毕竟还是威严的,“我不去”这三个字到底没有敢出口,她只是撒娇地说:“皇阿玛再给几天假吧宫女太监挨板子,都能歇十天半个月的”乾隆又好气又好笑,终归不想看到冰儿可爱的脸上会流露出失望的神色,说道:“再给你三天。三天后朕到上书房,若是没看见你,你准备再挨二十板吧。”
再次来到乾清门内东侧的上书房,冰儿自觉尴尬,然而没奈何还是要学。挨了打到底学了乖,上书房里她再也不敢任性捣蛋了,不过对四书五经的兴致本来就少,如今更是看着就头疼。
乾隆稍暇,总要到上书房考评众皇子阿哥的功课。这日用过早膳,乾隆便到书房看各阿哥的窗课本子,纵使是像四阿哥、五阿哥那样把窗课做得无懈可击的,乾隆也还是皱着眉指摘些大小错误出来,直训得他的儿子们垂首低头,战战兢兢的。回头见冰儿搓着衣角站在角落里,他本不想对女儿的功课管得太严,然而拿到她的窗课本子,便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上面写的满文道:“这曲里拐弯的画的是什么符”冰儿皱眉上前看了半天,自己也认不得自己写的是啥,咬着嘴唇无法做声。乾隆又问:“国语的字头、读音可曾明白”见冰儿嘟着嘴不说话,知道是不懂,心里有些生气,又问:“常用的话总会说了吧”
冰儿还是不做声,只抬眼偷偷看了看父亲的神色。乾隆“刷”的把窗课本子掷到她脑门上,见冰儿都要哭了,忍了忍气道:“论语讲到哪里了”
“嗯”冰儿想了半天才小心翼翼说,“好像是十六篇吧”
“十六篇叫什么”
“”
“那,虎兕出于柙,后面,背”
冰儿磨磨唧唧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儿来。乾隆转眼看看张泰来,终是没有好怪罪他,回头又瞪着冰儿:“朕瞧你又是欠敲打了好歹在上书房也念书念了多半年了,国语国书是一窍不通,蒙古语估摸着也一样,读论语又是半吊子,到现在都背不出来”他低头看见冰儿写的大字,字倒还好,但不肯夸,只逼视着冰儿不说话。
冰儿背上冷汗都要冒出来,数番偷看乾隆的表情,都是怒冲冲的样子,她憋了半天,总算想到稍微得体些的话:“皇阿玛,您别罚我,我好好学”
乾隆正在怒中,听了这话又觉得好笑,又笑不出来,依旧板了脸说:“你怎么好好学”
冰儿想了一会儿,期期艾艾地说:“每天多读多背,总归是多下工夫。”
“可以。”乾隆道,“一句书读上百八十遍,就是木头人也会背了。再给你一个月,国语、蒙语、论语都要有样子出来。不然,”他四处看看,最后指定师傅张泰来书桌上御赐的一把紫檀木戒尺:“这就是为你准备的”
冰儿记性并不差,然而学这些却为难煞了她,也不是真背不出来,但心中不喜欢,学的时候必然少了些动力,虽然害怕乾隆揍她,但读着读着未免还是要走神。一个月过去得很快,乾隆果然君无戏言,下午事闲,便召冰儿到养心殿西暖阁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