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紧呵呵,我也知道,我也曾和你差不多,穷翰林最是京城厌物,又非要摆一副官排场,活脱脱自己荷包遭罪。有难处只管告诉我,千万别听那些放债的话,什么外放后放银子给你,利息绝不敢多要,但凭赏赐之类的,到时候到地方有的受人家牵制翰林院里三年,出去放个学政,不上几年日子就好了。”
于敏中感激地看着阿克敦,深深一揖:“是,卑职记住了大人的金玉良言”
正说着,纪昀一头闯了进来,进门就嚷嚷:“热死我了,水”话没说完,才看见阿克敦,不好意思地说:“失仪了叫阿大人见笑”阿克敦看纪昀是个胖子,一脸的汗水,然而眉目生动,谈笑间自然的舒展大气,阿克敦笑道:“晓岚风度仪态是独有的,正是你的长处。”
纪昀抹了一把汗,笑道:“大人过誉了纪昀近期读书倒颇有所得,孙静轩公孙嘉淦号的诗义折中,读之唇齿留香啊。”
于敏中插嘴道:“听说皇上也对此书颇多好评呢”
纪昀忍不住道:“皇上也爱读重棠兄倒是打听得清楚”
于敏中不由一阵尴尬,唇角抽动勉强一笑道:“什么打听,为臣下的知道今上的喜好,也是巧事罢了。”
纪昀最看不上的就是于敏中这点,“刻意逢迎”四个字几乎戳到嘴边,硬咽下去了,可还是轻声说:“上之所好,下必甚焉。不意读书也是如此么”
阿克敦冷眼旁观,此时出来打圆场:“静轩公最近颇为抑郁,有人冒他的名声写那大不敬的奏稿传抄,上头虽然知道与静轩公无干,但他素来自抑的人,身子骨似乎也较往日差了很多。倒是和亲王不避嫌疑,还去瞧了两回。你们读书有得,我也不妨为你们做个引见。”
于敏中道:“不必麻烦大人了孙大人身体不适,我们再去叨扰,岂不是耽误了他养病”纪昀却道:“既然是伪奏稿,臣下有什么好怕听说从云贵那里查到江浙,已经有了眉目”
阿克敦却是知道里面利害的,淡淡道:“已经牵连了尹继善和鄂昌那里,两位封疆都遭解任,翰林院素来是清流聚集之地,不过口舌是非也当注意。”纪昀一听,暗道惭愧:自己年岁比于敏中长,行事却比他冲动幼稚,口不择言必将祸从口出。不由感激阿克敦的提点,也提醒自己须时时警醒。却也想到,鄂昌也姓西林氏,是乾隆初大臣鄂尔泰的侄子,也是如今上书房行走的鄂容安的堂房兄弟,尹继善解任,不过是革职留任;鄂昌却被发到军台效力。际遇差别有目共睹,有人偷偷传言鄂家屡次得乾隆厌弃,只怕当年烈火烹油的气数已经将尽了。纪昀心道皇上虽与自己曾经言笑晏晏,以文友互称,然而帝王心计,岂是文人墨客可以揣测的越是英明的主子越难相处,才是不变的道理。
冰儿在上书房,读完了论语,进讲了大学和中庸,每日家一百二十遍读书背书,不仅无趣,而且枯燥得难受,连张泰来都帮她痛苦进讲时丝毫不听,只知道死记硬背,不枯燥到哪里去
“其曰天命率性,则道心之谓也;其曰择善固执,则精一之谓也;其曰君子时中,则执中之谓也。”张泰来算是把中庸讲完收尾,见冰儿双眸涣散,叹息一口道,“也罢,你先背一背吧。”
冰儿为读书挨了那么多苦打,如今不敢太过不用功,好在记性真是极好的,加之每句话一百二十遍地读,也算是滚瓜烂熟了,因而开口背诵还是挺流利:“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现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中庸不长,言语也比论语浅近一些,所以虽偶有不辨句读的情况,总体还是无误的。
张泰来道:“甚好先记在肚子里,或许以后遇到事情,回忆出来就顿悟了。明日起要开讲的是孟子,孟子有些激烈,也有些迂阔,但说理畅达,譬喻生动,文字也要浅易些。”冰儿一见孟子这书几乎是四书中最厚的一本,倒抽一口凉气。
下学后回到自己的屋子,恹恹的有些没劲,苇儿端着茶过来,轻声道:“先用点茶水吧,放得温凉恰好。”冰儿喝了一口,厌弃道:“不好喝。”苇儿道:“这可是皇上刚赐下来的松萝茶”
“就是不好喝”冰儿有些恶声恶气的,“我要喝甜津津的玫瑰膏子。”
苇儿心道这主子还真是个俗人,心里腹诽,嘴上不敢说,换上了“甜津津的玫瑰膏子”,看冰儿一饮而尽,又道:“主子,蓉格儿就要走了,看了日子,说后天好呢。”
冰儿怔了怔,苇儿又说:“按例呢,宫女出宫,是自己主子赏赐的,总不低于三十两,情分深些的还要优厚些。不过公主这里的银钱,除了打赏用的之外,前阵子还嘱咐小正子去宫外买些玩意儿”苇儿说到这里不由又有腹诽:崔有正这个狗才,哄了冰儿拿钱“买稀罕物”,十之八九都要侵吞,冰儿看似民间来的,物价啥的都知道,却从不过问,任崔有正从中渔利,虽然苇儿不是好搬口舌的人,还是忍不住带了点意思:“奴婢查了账册,似乎没余下多少银子了。公主份例一月二十两,虽然吃穿用度都是公中的,不过好赖平素打赏、或年节进奉上头主子,也难有结余,如今在宫中还好,皇上还有些颁赐,若是将来分府出去,只怕有些个小人要作弄主子的银钱呢”
正好这时王嬷嬷进来回事儿,听到苇儿的话,不由脸上飞红,立着眉毛阴阳怪气道:“哟,苇儿姑娘这是在给主子烧什么火呀谁要作弄主子的银钱,姑娘倒是报个名儿来啊”
苇儿知道王嬷嬷心虚,又起了误会,但对她,自己一向不敢也不愿多言,赔笑道:“王嬷嬷是听左了奴婢说的是若是。”
王嬷嬷冷笑道:“姑娘自是忠心耿耿的我们老婆子家,到哪里去望姑娘的项背”苇儿气结,但看冰儿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知道也指望不上她调查清楚后为自己说话,只好咽下这口恶气,道声“是”,又问蓉格儿放出去的赏银。
冰儿问:“那我还有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