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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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儿匆匆到了海兰察的营帐门口,几个兵士不言声正在扫雪,而陆亭和另一个打架的,脸上冻得发紫,脸颊上数道白色冰渣的泪迹,跪在雪地里,头上白绒绒积了一层雪花儿。陆亭见主子前来,不由眼睛里又汪汪的,挪了挪身子,冰儿知道陆亭有过错,不敢像以往一样硬是护短。进了暖和的营帐,见海兰察正在仔细琢磨沙盘,宋守备灰头土脸站在一边一点声音都没有,冰儿挤了丝笑,道:“海游击早。”
“早么”
冰儿吃了一噎,偏生拿海兰察没法子,咬了咬嘴唇低声道:“是我过失了。海游击见恕。门口两个人”
海兰察道:“您原该再多睡会儿,到了午时,正好看军营里开刀问斩。”
冰儿道:“论错,他是不对,不过我身边少一个人有些不便”
“荒谬”海兰察一口回绝,“千总用私事耽搁我的军法,岂有这样的道理那若是我海兰察也需人服侍,我身边人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宋守备本想跟着一起求情,见冰儿被驳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也低了头不敢再接话。倒是冰儿,越挫越勇的性子,盘算了一会儿又说:“海游击说得是。不过马上开战,先杀自己人,不大吉利。”她感觉自己竟有些害怕这个一直笑眯眯的海兰察,抬头偷偷看看他的神色,海兰察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盯着沙盘好一会儿,突然说:“你过来看看山前是河,山后是崖,环抱处有谷,穆老大的营盘该在哪儿,我们入手该在哪儿”
宋守备道:“我们早打听过,穆老大的营盘在山谷里,暖和舒适。可惜就是我们找不到下手的地方,若从河上攻,这里的士兵全然不习水战,而且河水下头流得湍急,冰也结得不厚,船用不得,冰也用不得。若从后山攻,只怕要有飞檐走壁的功夫才上得去。所以卑职的意思,不必着急,大人在这里住到开春,我们再精练水战,不定可以攻他个元气大伤。”
海兰察的目光瞥向冰儿,冰儿从来没有修习过兵法,歪着头看了半晌说道:“我觉得此时穆老大忙着买粮,也是备着冬天好过,要说快捷的法子,无外乎擒贼先擒王,瞄着他什么时候再下山,一举拿住最妥。”
宋守备笑道:“那穆老大身手极好,若是分散兵士到各处去守株待兔,就算遇到,等闲几个兵士也拿不住他,城里又不好用火铳和铁炮。”
海兰察却点点头,又问:“如果他龟缩在山里不出来,又该怎么办”
冰儿道:“后山是悬崖,我们不方便进去,他们也不方便出来,平日里走前山,也不外乎坐船踏冰两种。进了山路,才是各条小道,捉摸不透,出山的路,我们死守着,总不怕他一辈子不出来”
海兰察却陷入沉思一般,好一会儿离开沙盘,突然对冰儿道:“今日也算是我第一天走马上任,血溅辕台确实不吉利。你今日误卯,我算你不懂,以后每日卯初点到,不要再迟了。那个奴才”他沉思了一下方说:“一是营里打架不能不罚,二是今日未能伺候你及时起身应卯。两罪并罚,责三十军棍。另一个责打二十。不过只是首次宽恕罢了,以后再没这么便宜了”他忖了忖又道:“今日下雪,冷得紧,两个人都不用去衣行刑了。”他看着冰儿说:“你出去监刑。”
军队里打架,本就是可大可小的事,宋守备也知道海兰察有杀鸡儆猴的意思,不过这一出一唱下来,他也确实不大敢明着和海兰察唱对台戏。
说是监刑,其实是海兰察的惩戒。冰儿肚子里明白,有些话也不好说,只好站到雪地里去“监刑”。雪越发大了,鄜州气候本来倒还舒适,不过毕竟已经靠着北方草原,深秋飘雪也是常事。冰儿站在雪地里,只觉得漫天的雪似从无根处落下,又不是一片片柳絮般的轻柔曼舞,而呈一粒粒沙粒似的霰雪,打在脸上生疼。耳边传来白蜡木军棍犀利的破风声,许是隔着裤子,打到身上是“噗噗”沉闷的声音,那个打架的士兵压抑着声声低吼,而陆亭既是年纪小,又委实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咬着嘴唇还是发出尖锐得沙哑的呼痛声。雪珠和雪片落到他们汗水横流的额头上,瞬间就化了,可还是锲而不舍地落,他们俩的头发和背上终于一片雪白。
三十棍打完,陆亭的裤子上绽出一道道血痕,被人扶下来几乎不能行走,李玉生在一旁气得泪汪汪的,见自己这个平素张狂得要命的主子,竟然无一话反抗,浑不似平时宫里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也不敢多说话触霉头,低声道:“主子这里要奴才服侍”
冰儿道:“不用了,你去给陆亭上药,别人不宜知道你们的身份。”说完,自己进了海兰察的营帐。海兰察道:“帽子和氅衣要抖一抖。”
冰儿退到帐外一抖脑袋,果然落下了一蓬雪,两肩看得见,也都白了,于是伸手掸尽。海兰察见她神色有些怔忪,见周围没有人,才说:“委屈了”
“没有。”
海兰察笑道:“你居然比我想象的强。起先还有些担心呢。”
冰儿苦笑道:“皇上给你责打我的权力。刚才那顿军棍着实吓人,我估计我挨不下来,所以也不能不怕你。”
海兰察“噗嗤”一笑,点头说:“好得很”起身从热水焐子里倒了一杯滚白水给冰儿暖手,见她脸上冻出来的紫色细纹路渐渐淡下去,恢复到一般所见的白腻红润,才轻声道:“你说的一句话启发了我。这些天,河上刚结着薄冰,船不好行走,冰面也不好行走。上回穆老大买粮,难道没有千斤之重那他是怎么运回去的”
“莫非另有道路”
“极是”海兰察点点头,“所以我们未能知彼,自然打不赢仗。”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军事的水平比较差,读者海涵。
今天改题目,不是伪更。
这周会争取更新。
、忧心戚戚故里情
雪珠子落了一天一夜,终于停了,泥地被冻得实实的,上面薄薄一层白,踩上去有些沙沙的。气温却是骤降下来,凤凰山里自然比县城里更冷得多,吸一口气,仿佛都在肺里冻住了似的,头脑里都被这寒冽而清爽的空气洗了一般明澈。
穆老大弯下腰紧了紧绑腿,脸色被冻得有些发紫,山谷间背风处种了一两畦麦子,虽被雪打了,长势还好,他看着麦苗,眼里的神色较往日柔和,蹲身在田边,伸手轻轻抚了抚麦苗上的积雪,那青葱的一小片,让他仿佛回忆起了什么,许久,他站起来,从身边抽出一支白莹莹的骨箫,轻轻吹了起来。
骨箫的音色恍若呜咽,细细辨来,却是一支江南的小曲儿,只是原本温婉欢快的曲调此时却拖延得冗余,带着些北风里回旋的诡异腔调,令闻者心寒。
“爷”轻轻的一声从背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