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折子上记了甘肃大雨,主子爷发现了甘肃巡抚冒赈的大案子,叫我查案呢。案子报上去了,涉案的人也看起来了,就来这边瞧瞧。”
冰儿愣愣道:“什么案子”傅恒犹豫了片刻道:“皇上肃贪,您功不可没。”便把甘肃的事大致上说了。冰儿扬眉道:“我就知道这些吸民脂民膏的没有好人该杀”傅恒脸上一丝不易觉察的不怿,只微笑道:“慎言国是。”
冰儿皱皱鼻子,傅恒道:“皇上问你做了什么,可还顺利安好”
冰儿大大咧咧道:“一切都好,就是天天闷在这里,没做成什么事情。”傅恒轻声咳嗽,冰儿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钦差代圣上问话,赶紧跪下请了圣安,重新说了一遍。傅恒这才道:“圣躬安。口谕尔等实心办事,不可稍有玩忽。”又目视冰儿道:“皇上口谕,叫公主不可贪功冒进,应以筹谋为主。”
冰儿撅着嘴道:“我又没读过兵书,不知道怎么运筹帷幄。倒是出去想想法子,或许能有点用处。”她来了劲一般说:“比如,让我到凤凰山附近探探风声我就说我是采药的,有些药就要冬天取才好呢说不定穆老大的密道就给我找出来了呢”
“不行。”傅恒斩钉截铁。
冰儿大不服气,斜过眼瞪着海兰察,海兰察吐吐舌头说:“开玩笑你不要命了,我也不要了不成你出了事情,皇上还不要了我的脑袋”冰儿道:“至于吗我又不是呆的万一看到山匪,我不会跑的”海兰察说:“那日穆老大一刀还没给你颜色看够你的小身板是他的对手缚鸡一样能把你抓牢实了”冰儿面红耳赤,冲傅恒道:“舅舅你看他”
傅恒吞笑,正色道:“海兰察说的是正理儿,你不要胡搅蛮缠。我这里有几件事和海兰察商量,你出去看看操练得如何了。”
冰儿平素不知天高地厚的一个人,偏生傅恒、海兰察都拿捏得住她,弄得她一点脾气都发不出,甩了门帘子走了。
傅恒和海兰察还没商量几句,冰儿又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急得气都喘不上:“舅舅,海兰察,抓住一个细作”
细作带进来一看,就是上回在穆老大身边的一个郭墩儿,人如其名,矮矮墩墩,眉毛粗得几乎抵到眼睛上,个子不高,气势却不矮,横着眉叫道:“青天白日的,买件估衣也犯法么”直到见了海兰察,声音矮了一些,醒了醒鼻子,又嘀咕着:“就是来买估衣的”
海兰察瞥瞥傅恒,傅恒微一颔首,海兰察冷笑道:“收起你的谎话篓子吧,这里人都知道,没的掉价大丈夫连自己是谁都不敢认”
他这番话攻心有效,郭墩儿怔了片刻,朝地上吐了口浓痰:“老子山上的,怎么着吧”
海兰察歪着头看着他,半晌问道:“你来探看我们的军情”
对面昂着头不言声。
海兰察又道:“看出什么眉目没”
不言声。
“是了,你还看不懂海爷我呢”海兰察一声冷笑,突然变了颜色厉声道。“今日你说实话,我或许为你求情免去一死,否则,县衙里的刑具不怕你嘴硬,只叫你求死也不得呢”郭墩儿唇角一抽,眼角也一抽,见海兰察眯着眼睛盯着自己,却又“哼”了一声别过头。
冰儿道:“给我根鞭子,我不怕打不服他”海兰察冷笑道:“鞭子算什么最厉害也不是衙门里的三木刑具,是衙役手里的私刑,什么二龙吐珠老虎板凳凤凰展翅遥盼佳期2 据说都是极其享受的,你可要试试”
郭墩儿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但也未失了本色,“呸”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倒是宁折不弯的样子。海兰察变了脸色,叫人去请县令方仁秀。
方仁秀到来,听海兰察说要私刑吊拷郭墩儿,脸上作难:“大人,这私刑是国法不允的。”海兰察道:“我无所谓,要是县里肯用夹棍,也说不定能招。”
方仁秀脸色更难看,许久方道:“虽是大盗土匪许用夹棍,到底他不是主谋”
海兰察冷冷打断:“怕是县太爷心里有顾虑吧”他自然明白,穆老大前年劫狱的事,在县令方仁秀心里留下阴影,酸书生畏死,自然不愿动刑拷掠的事情算到自己头上,万一将来应景儿时会发山匪穆老大之怒。海兰察脸上便现出轻蔑之色,道:“无论公里、私里,都算我的,我有这个膀子担这个事情,好么”
他担这个事情,郭墩儿着实倒了大霉,两日后冰儿再在海兰察营帐里见到他,已经浑身血葫芦似的,气息奄奄。海兰察见冰儿目光有些躲闪,笑着问道:“怕了”
冰儿强忍不适,道:“没有。”
海兰察道:“战场上比这残酷百倍,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到时候没有片刻的间隙许你怕一怕或是躲一躲的,你不杀人,便是人要杀你。你敢跟我出来,心里就该有这个准备。”
冰儿明白他的意思,直视着郭墩儿那血糊糊的样子,定了定神说:“他招认了什么吗”
海兰察对左右的士兵说:“今儿不很冷,给他身上上药,喂点热粥水,然后倒吊到辕门上,吊一个时辰,放下半个时辰,要是有人来问,就如实说抓到个山匪,要明正典刑呢。”俟郭墩儿被左右带出去了,才轻声道:“我也佩服他是条硬汉子折磨得几近昏死时说了几句胡话,醒过来又翻口不承认了。不过这几句话我琢磨了一下,该有些是实话。”海兰察从书案上拿了几张纸,念着:“河谷西边水极浅上下一心都听穆爷的不怕县老爷翻泡儿”念到这一句,他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冰儿拿过纸一看,中间一段墨墨黑,给杠子杠掉了。海兰察见她疑惑,解释道:“对着光,还能看出墨印就是提到县太爷的那句话。”
冰儿犹疑着说:“这话是说”海兰察把手指伸到唇边“嘘”了一声,才压低声音道:“官场上的能耐之一就是要会做戏。咱们就陪着演出戏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