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儿。”
玉妞一副惫懒神态,见冰儿也是心情颇佳的样子,不似讨厌自己的闲话,叽叽呱呱笑道:“所以奴婢如今真的是享了福奴婢在浅晖院的姐妹,没有不羡慕公主这里好的。”
冰儿冷笑道:“我这里好什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浅晖院里还怕没有好处”
玉妞赶紧跪下道:“不是奴婢在背后嚼别人的舌头,实在是人人眼睛里头都雪亮的。浅晖院那里,天天弄出无数幺蛾子来,折腾下人的要命,办不好还要担心着挨打受气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今天支使着买针线,明天支使着弄耗子药,天天想着法儿满足她稀奇古怪的要求”
她的话尚未说完,冰儿的脸色已经变了。不过近年来这些磋磨,她的性子不似以往那么浮躁,没有当即就跳起来,问苇儿要手巾擦擦嘴,瞥瞥左右道:“你们先出去。”苇儿见她色变,不知出了什么事,警示地瞧了玉妞一眼,对冰儿道:“主子,事缓则圆”
冰儿道:“我知道,你也出去。”
玉妞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愣愣地也不敢吱声,听见门被关上,冰儿的声音响起:“她要耗子药做什么”玉妞道:“我听小姐妹说,蓝姨娘讲屋子里有耗子,便要耗子药”
冰儿道:“这会子开春还没多久,纵然有耗子藏着繁殖,也不会轻易出来。何况王府洁净,她又日日把浅晖院扫得一尘不染,哪里生耗子去这些且不论了,她弄到耗子药了没有”
玉妞道:“自然没有。府里每天春夏之交,也有管事的到处放药的,都是糖拌着砒霜,特特嘱咐了各院的人要小心注意,哪院有小孩进出的,连药都不用,一律用夹子,就怕误伤了人。不过她后来又让小豆子去买针线,小豆子是额驸爷嘱托什么都要听蓝姨娘吩咐的,就怕他是非不分呢”
冰儿呆着脸望空想了一会儿,对玉妞道:“我知道了。今儿的话谁都不要提了。”玉妞这才起身,开了门招呼人进来收拾桌上碗盘,恰恰见英祥进了院门,一路丫鬟们的莺歌燕语不断响起,他到了房间里,玉妞赶紧蹲安:“额驸爷吉安”
英祥停下步子,打量玉妞一眼道:“今儿你去浅晖院了去做什么”
玉妞不觉鼻尖上出汗,惴惴道:“不过是找玩得好的姐妹说说闲话。”
英祥道:“你们的闲话倒是多公主府这里闲,浅晖院里伺候的人本来就不多,蓝姨娘今天叫人半天没有人应,你以为那些人也有时间陪你闲么”玉妞赶紧跪下,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奴婢知道错了以后没事不敢去那里闲逛了”
冰儿不快:“我看你倒是真闲她又吹了什么枕边风连小丫头说两句闲话这样的事也归你管了”
英祥回身坐在冰儿身边道:“也是防微杜渐,小丫头子不懂事,说是闲聊,不知道乱讲些什么,万一什么不该说的话乱传出去,岂不是为两府里贾祸”
冰儿冷笑道:“会贾祸的不是这些小丫头,倒是那个娇姨娘”
英祥见她提起这条,心里就又是有气,又是担心,挥手叫玉妞退下,才道:“何苦天天盯着她不放你放她条生路吧我替她感激你一辈子”
冰儿冷冷直视着他的眼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不需要你感激,我只做该做的事。”
英祥不由有些焦躁起来:“必须这样吗”
“你问你阿玛去吧”冰儿几乎不愿意理他。英祥却不能善罢甘休,见冰儿侧过身背着他,抢着把她的肩膀一拧,让她的脸朝向自己:“她不过是个弱女子,她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如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去了不就算了你口口声声是为了我、为了我阿玛,你心里当真没有一点私意么”
“纵有私意又怎么样”冰儿奋力扭开他,觉得小腹里轻微一抽搐,忙用手轻轻托着,“我不为私意害人,还不够连心里存点私意也不行”她转而冷笑:“你不是说她为了你愿意做一切么如今到了她以身报恩的时候了,怎么那无私的一颗心不见了”
英祥气得发颤:“你不要动她,我会跟你好好过你要动她,我就跟你没完”说完觉得这话重了,又放轻了声音:“冰儿,我对你的心意,你应该晓得的。她那么可怜,我只是不想辜负她。我们俩”
话没说完,便被冰儿打断,她仰着脸瞧着外头大声说:“来啊,送额驸爷去郡王府吧我这里身子不便,也不懂心意是个什么东西,没法伺候爷们何况那里,还有人等着,又有人不肯辜负的。”这全不给面子的逐客令,让英祥脸一阵红一阵白,见外头真有人战战地进来,闹不清情况地瞧着自己仍然坐着没动,也觉得难堪异常。他深深吸了口气平静了情绪,才道:“我们俩,是你首先辜负了我”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他来到浅晖院,在门口却逡巡了半天,这是自己的旧宅,每一处都有回忆,如今春光渐好,樱花海棠即将开花,芭蕉金桂渐次舒叶,温柔的日头每天给屋檐铺设金晖,年轻时自己不谙世事,喜欢伤春悲秋,每逢这样的季节写出的诗词可以订一本集子。如今经历了这些磋磨和苦痛,反而俗了一般,怔怔地望着四时的变幻却无一发诗思、点滴诗情了。
人来到浅晖院,心却还在公主府,气她的无理、气她的冷酷、气她的尖酸,却又不舍得她,因为自己也明白,两个人互相亮出刺来,伤害都是彼此对应的。
一个丫鬟出来倒水,险些把水倒在英祥的脚上,不由吃了一吓,赶紧蹲身请安请罪。英祥问:“秋水在里头”
丫鬟道:“是呢。”
“她”英祥想再问些什么,却发现无从问起,见那丫鬟也是一派懵懂不关事的样子,叹了一口气道,“你不必说了,我自己进去看。”
进去一探头,蓝秋水又在擦拭,一间屋子,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到处泛着水渍,英祥道:“你何不歇歇定要这样劳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