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2)

阿洛津叹了口气,朝自己的头招了招手,那少年雌雄莫辨的大好头颅就滚了回去,被他拾起来抱在怀里。

头张开嘴,声音在山洞里回响,叫道:灵渊。

年轻的人皇疯了,猛地甩脱随从,左右正要跟上,突然被一个声音喝止。

站住!来人说,你们也想跟里面人一样吗?

那是丹离的声音,宣玑蓦地扭过头去,见一个男人走出来,全身裹在长袍里,脸上蒙着面具。

一瞬间,宣玑脑子里串起了前因后果。

第32章

数万不生不死的巫人环绕在阿洛津身边, 那些窃窃私语声停了下来, 他们一起转向洞口, 面朝着盛灵渊记忆里的,和记忆外的无声诘问。

时空像是凝固了。

在这样的寂静里,抱着头的阿洛津站了起来, 轻声细语地问:哥哥,我爹是怎么死的?

蒙面的丹离大声说:陛下,不可近前!

是他吗?

阿洛津伸手一指丹离, 他怀里那颗头上的眼珠就随着转了过去, 与此同时,那些被烤熟的巫人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起偏过头。

还是你?

阿洛津的手指又指向盛灵渊, 他怀里头颅又跟众巫人一起转回来。

更瘆人的是,当阿洛津的头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时, 所有巫人也都跟着露出了一模一样的神态。

那个明朗如艳阳的少年变成了一只蜘蛛,巨大的网上黏着无数任他摆弄的飞虫。

丹离断喝道:陛下, 阿洛津已经入魔,这洞中所有人的尸身都已经成了他的人面蝶傀儡!此地没有活人!

阿洛津纵声大笑,两行血泪从他怀里的头上流下来, 所有巫人跟着他一起张开嘴。

活人活人就很高贵吗?

记忆外的盛灵渊深深地看着他, 接上自己方才的话音:因为那火叫做南明离火,小妖,你自称守火人,看不出来它和凡火有什么分别吗?

宣玑苦笑:陛下,您这一辈子, 跟别人说过半句实话吗?

盛灵渊闻声,缓缓转过头来,冲他笑了:哦?何出此言哪?

宣玑忽然发现,原来他左眼外眼角靠下一点的地方有个疤,基本已经长平了,平时看不出来,只有笑起来、卧蚕凸起的时候,才露出一点很小的白色凹痕,像一滴悬在那的眼泪。

烤熟的巫人们动了,他们随着阿洛津的心意往山洞外冲,另一边,蒙面的丹离飞快地结了个指印,纯白的火焰从他两袖中飞出,火焰凝成大鸟,尖唳一声,冲向死气沉沉的山洞和祭坛。

少年天子却以身体挡住火鸟,喉咙撕裂了,叫喊不似人声:住手!

丹离咆哮道:陛下,若任凭他们离开此地,将亿万生民置于何地?

这话一语双关

变成恶咒的人面蝶一旦泄露出去,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因为这些蝴蝶明显和原有的品种不一样,弄不好会成为一场无声的瘟疫。

更不用提阿洛津,他还是个正常人的时候,性情就很偏激,他憎恨妖族,就不管妖族里是否分好坏、是否有自己的立场,凡是沾妖字的,他全不能容忍,凡所经妖族城池,非得屠城不可,不留一个活口。

那么他的仇恨十倍转移到人族身上呢?

他被恶咒撕裂又拼齐无数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已经活着入了魔,难道要让他杀遍天下人吗?

轰一声,少年盛灵渊颓然跪下,那雪白的火鸟越过他,呼啸着冲进山洞里,落在千千万万个巫人傀儡身上,人们在烈火中哀嚎、惨叫就仿佛他们还活着一样。

可就是焚不化、烧不死。

少年盛灵渊蓦地从腰间拉出长刀,砍向离他最近的巫人头颅。直到头颅落地,巫人才挣扎了一下,颓然倒下,一只小小的人面蝶从他们身体里飞出来。

阿洛津被漫天的火光挡住视线,嘶吼道:丹离!你在哪?你这个骗子,你在哪!你不得好死啊!

丹离的声音从山洞外传来:陛下!你还要纵容他到什么时候!

少年盛灵渊大吼一声,冲进了祭坛。暴虐的火像有意避着他一样,连他一个衣角都不燎,从被斩首的巫人身上飞出来的蝴蝶也避着他,那些蝴蝶汇成一道白光,朝阿洛津飞了过去,翅膀上无数张人面,凝成了一张似喜还嗔的脸,被随即追至的盛灵渊一刀劈成两半。

长刀去势不减,一刀捅穿了阿洛津的胸口。

那刀刃上寒光倏地一闪,无数巫人文字显露出来。阿洛津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刀,怀中头颅滚落在地,张嘴说:这是我第一次带着族人离开东川从我爹那偷出来的那把保平安、驱百邪哥

我把它送给了你。

记忆里,少年天子痛不欲生。

记忆外,千年幽魂束手而立,似乎事不关己。

宣玑飞快地往后退去:我可没得罪过您。

我没有半句实话,难道你有么,小妖?盛灵渊眼角的笑意加深了些,你真是毕方后人吗?那你手上为什么会有那本千妖图鉴?那是丹离亲手所做南明守火人。

山洞里的烈火突然激起狂风,伴随着阿洛津撕心裂肺的吼声呼啸而出,卷起了蒙面的丹离脸上的面具。

这时,宣玑嘴里飞出一句话:我要是死了,赤渊火会重新烧起来,你信不信?

盛灵渊一愣。

丹离的面具被那狂风刮走了,面具下面,赫然是一张和宣玑一模一样的脸!

那张脸露出来的瞬间,宣玑身后,一只手就撕开虚空伸了出来,手心有个血窟窿,一把扣住了他的脖子,而几乎与此同时,盛灵渊倏地动了,他手里又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根钉子,也不管那只手是不是还扣在宣玑的脖子上,直接钉了下去。

宣玑心里大骂:我就知道!

千钧一发间,他从兜里抓出一枚硬币,那硬币上沾着火光,猛地往那只掐住他脖子的手腕上一按,呲啦一声,那手差点被烫糊了,本能地一松,宣玑蓦地躲开,与此同时,盛灵渊的钉子钉进了手心的血窟窿里,钉子这头进那头出,擦破了宣玑脖子上的一层油皮幸亏他躲得快,不然得让老魔头一起穿成糖葫芦!

盛灵渊毫无诚意地说:抱歉,事从权宜,没想伤你。

宣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问候您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