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2 / 2)

一个人猛地被盛灵渊从虚空中拖了出来,正是阿洛津眉心有血洞,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那位。

抓住阿洛津的一瞬,周遭所有回忆的情景全部破裂,他们又回到了那个阴森的巫人塚里。

盛灵渊出手极快,而且毫不犹豫,一眨眼的光景,阿洛津四肢,胸口全被钉上了钉子,他怨毒的目光却瞪在宣玑身上。

你瞪我干什么?!宣玑气急败坏地捂着脖子,冤得胃疼,他是拿我当诱饵引你出来,那个记忆里的丹离根本就是他老人家自己精分的!怎么魔头圈里还有阁下这种傻狍子?

阿洛津对这种现代汉语和网络流行语交杂的口音适应不良,一个标点也没听懂,依旧是仇恨地瞪着宣玑。

盛灵渊轻轻一挑眉:小鬼,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宣玑心说用力清了一下沙哑的嗓子,假笑:您说自己因为留恋,容易被困在少年的记忆里,让我提问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

相识一场,他早发现了,这老鬼根本一点人性也没有,哪来的多愁善感?

阴沉祭文天打雷劈的反噬他都不在乎,区区一个溯洄咒就想让他乖乖把记忆亮出来?做什么美梦呢?

盛灵渊从宣玑的表情上判断,这小鬼虽然嘴里说的是人话,肚子里恐怕已经把自己祖坟都骂翻了,泰然道:嗯,知己。

丹离这个重要人物不露面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你打算拿这个人做文章。

丹离本来就不以真面目示人,盛灵渊说,就算不遮脸,也必带着人皮面具,你们后世流传的面如好女,只不过是他最常用的一张面具。阿洛津至死也没见过他的脸。

宣玑冷笑:是啊,要不然你拿什么钓鱼?可是不露脸归不露脸,这个人一直在你身边,扮演重要角色,在你记忆里却还不如侍卫存在感高,这说明你在压抑自己的记忆,避免过多地想起他,否则后面的戏容易唱砸陛下,我就算数学不怎么样,好歹也经过九年义务教育,那记忆有三个人的视角,您是觉得我不识数吗?

这个逻辑其实很简单如果溯洄咒里是盛灵渊的记忆,那么全部的视角肯定都是盛灵渊本人。

可仔细分辨,那里头却有三个视角:阿洛津、盛灵渊,以及一个最诡异的丹离。

其中,丹离视角是最后才出现的,非常隐蔽,而且内容很少,就是巫人族躲进山洞,人皮傀儡点燃祭坛的那一小段人皮傀儡是丹离操纵的,所以它的视角应该就是丹离视角。

一个人的主观记忆一般不会有视角变化,何况是这么流畅的视角变化,人格分裂也不行,因为他不可能记住自己不在场的的事。

所以这个溯洄里的记忆,绝不是一个人的。

他俩被卷进记忆深渊里的时候,第一个场景是巫人族救受伤的小皇子,巫人族的少年族长和盛灵渊第一次相见,那其实是阿洛津的记忆。因为当时盛灵渊是重伤状态,昏昏沉沉地被族长背上山的,他很难注意到被惊醒的巫人族的山坡全貌。

他俩在记忆里碰到的第一个主要人物也是阿洛津。

盛灵渊这老鬼应该是那时就反应过来,这个溯洄里除了他俩,还藏着施咒人。

所以一开始在少年鸡毛蒜皮的往事里逡巡不去的,根本不是盛灵渊这个没心没肺的货,而是阿洛津本人。盛灵渊让他提问,也是给阿洛津提的否则就以这老鬼对自己心志的控制力,他用得着别人帮?

宣玑:记忆里一些大事的时间点,跟我所了解的历史框架相符,所以我判断记忆应该基本是真的不过大多数都是他的吧?

阿洛津可能想让记忆看起来像盛灵渊自己的,所以回忆的都是两人之间的事,可那些少年相处的细枝末节都太鲜活了,像是有人迫不及待地想告诉他巫人族兴衰起落的真相,几乎有一点倾诉的意思,还是露了陷。

宣玑瞄了一眼身边这位大佬,感觉这位的字典里可能就没有倾诉俩字。

果然,盛灵渊表情纹丝不动地回答:嗯,不错。

而你除了放空大脑,就是配合他的情绪,想方设法引他露面。宣玑冷冷地说,是我第一次多嘴,说你俩小时候从妖族手里逃跑这事不自然,给了您往我头上扣屎盆子的灵感吗?

盛灵渊坦诚地回答:那倒不是,被拉进恶咒里是我的疏忽,实在局促了些,当然是手边有什么就拿来用什么。

宣玑:

可真谢谢您抬举了!

宣玑磨着牙说:所以你后来一度想引我谈人生,根本不是真想跟我讨论哲学问题,是吧?

盛灵渊:世人多爱听阴私之事,尤喜自作聪明,一旦自觉窥破了阴谋布局,便会不由自主地指点江山。

然后在他听来,我就会变得更可疑。

盛灵渊笑了笑:不过你倒总是语出惊奇,很有趣。

你知道巫人灭族是阿洛津最惨烈的记忆,他在这时最容易失去理智,故意不显山不露水地插了一段丹离视角。

想象我是他就好,盛灵渊淡淡地说,我本就是他一手教出来的。

宣玑苦笑:是啊,溯洄里只有你、我和阿洛津三个人,三个视角,剩下一个是谁的?阿洛津会想,这当然是他妈我的!

丹离藏头露尾,一生活在人皮面具下,盛灵渊说,直到朕将他下狱斩首,才揭下他的面具,下面是一张血肉模糊、五官难辨的脸,朕也不曾见过他的真实面孔,姑且借你脸一用。

他这句话用了字正腔圆的雅音,被他钉在那的阿洛津听说丹离之死,眉目终于波动了一下。

丹离死了几千年了,盛灵渊温柔地抬起手,盖在阿洛津的眼睛上,你我也一样。这世间如今人与妖不分,近百年无战事。赤渊火也早就灭了,阿洛津啊

阿洛津嘴里吐出巫人语,说得很慢,一字一顿,以至于宣玑也分辨出来,这是记忆里,他临死前说过的话。

宣玑:他说什么?

盛灵渊没回答,把最后一根钉子钉进了阿洛津眉心,阿洛津终于不动了,熠熠生辉的眼睛里,眸光渐渐黯淡下去,合上了。

盛灵渊抱起这具可怕的身体,飞身落入水潭中间的石棺里,重新将他放了回去。随即他一拂袖,石台上的阴沉祭文分崩离析。

宣玑没过去,脖子上还有一圈被阿洛津掐出来的印,远远地看着那魔头惺惺作态盛灵渊伏在棺材上,注视了阿洛津很久。

就跟他在意似的。

我说,陛下,宣玑等了一会不耐烦了,双臂抱在胸前,半带嘲讽地说,您这谢幕造型摆五分钟了,够观众合完八圈影了,撤吧。

盛灵渊这才被惊醒似的,抬手推上了棺材盖,缓缓直起腰。

就在这时,他撑在青铜棺上的胳膊肘一软,盛灵渊猛地扭过头,捂住嘴

血从他的指缝里渗了出来。

第33章

盛灵渊想:一定是这具身体的原因。

可能是被赤渊火毁过, 后来又不知道被谁捡走, 颠沛了几千年, 破烂了也可能生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身人皮披在身上,不自在得很。胸口像是哪儿漏了,血往外涌, 带走了稀有的体温,一碰到他的手心,又立刻变得冰冷起来。他觉得心与肺都是空荡荡、轻飘飘的, 而四肢百骸在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