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提起这个,沈庆宗的脸色一变,眼底的悔恨愈浓。
“当年她父亲是因为救我才死的,死之前只有一个心愿,照顾好他的女儿,我…”
沈庆宗说不下去了,宋清月却懂了他的意思,是因为过去的恩情在,所以沈庆宗始终下不了狠心,哪怕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都因此而死,他也无法忽视当年的救命之恩。
因为如果不是沈芍蓉的父亲,现在这个世界上也就不会存在沈庆宗。
他包容沈芍蓉。是为了还恩。
可为了这一段恩情,害得两代人不得安生,值得吗?
宋清月垂眸冷眼看着渐渐走向破败的棋局,狠了狠心,将手掌心捏着的棋子落下,破了残局。
她站起了身,冷声道,“爷爷,您将屹琛训练成为了没有感情的机器,只不过是因为你被多余的恩情拖住了脚步,所以您不想让他步您的后尘,不想他被多余的感情累赘。”
“可是您真以为这么做就是对的吗?明知道他一直活在内疚自责中,为什么不引导他走出来,反而将他推进了地狱中?”沈屹琛每年到了父母忌日都会沉?不语,常常找不到人。
她知道沈屹琛是放不下自己父母的离世,作为他唯一的亲人,沈庆宗不但没有让他从阴影中走出来,反而还将自己的错误推到了年幼的沈屹琛身上。
因为沈庆宗被恩情压垮,哪怕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也无法狠心,活生生的滥好人。
于是他将沈屹琛训练成了跟他完全相反的人,自己做不到的,想让沈屹琛做到。
这么勉强一个才刚刚经历过失去双亲之痛的小孩子,沈庆宗又能好到哪儿去?
她嗤笑。“我常常以为沈家对我最好的人就是爷爷,不管日子怎么难过,我都不会萌生离开沈家的念头,因为我觉得爷爷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
沈庆宗眼中隐有动容,嗫嚅了唇,似是想开口说话,宋清月话锋一转,“爷爷活了大半辈子,难道还看不懂吗?做错了事的人不是屹琛,您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他身上,他那么想要得到爷爷的疼爱,哪怕爷爷说一句,不是他的错,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即使沈屹琛不说,宋清月也知道沈庆宗是怎么训练他,对他有多严苛。
即便他不说,宋清月也懂,沈屹琛更想得到沈庆宗的认可,可沈庆宗没有,他只会觉得做的还不够,还要更加努力,贪婪自私的,鞭挞着沈屹琛不断往前走,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不给。
沈屹琛不懂感情,是因为从没有人教过他,也从没有人给过他。
“您都做不到的事,何必要去勉强他?”宋清月说,“当初收养了我,对我好,是因为您后悔了。看到他一天比一天更加冷漠,您将您欠他的,弥补到了我身上,寻求自己的心理慰藉。”
沈庆宗忽然间笑出了声,自嘲悲怆,“我就知道。你这孩子一点都不蠢顿。”
“是,我很后悔将屹琛带成了这个样子,我怕之沛责怪我,可我看到了你。”他说,“我从你身上看到了屹琛这孩子没有的坚韧,我就知道,最适合他的人是你,你能给他温暖。”
“所以你卑鄙的利用我对沈屹琛的感情来弥补你对他的愧疚和残缺,你想让我去改变他,可你有问过我吗?有问过他吗?”宋清月扯着唇角艰难笑着。
“他喜欢你的”沈庆宗笃定道,“那孩子从之沛和白雅死后,就没笑过,也没有对谁表现出格外的关心,你不同。”
“他是关心你的,只是不会在明面上表露出来。”他曾好几次看到沈屹琛偷偷摸摸的给宋清月送药,也听过他叮嘱下人不许在宋清月背后嚼舌根。
“我不是个好父亲,也不是个好爷爷,屹琛是我没带好,可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特殊的,也许…他是在你身上看到了他自己的影子,你们很像又不像。”
“像的是你们都一样孤身一人,不像的是你拥有不顾一切去忠贞守护自己感情的勇气,可他连感情是什么都不懂。”
“他用了最愚蠢的方法来回应你。”沈庆宗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很失败,儿孙早亡,白发人送?发人。
好好的孙儿也被他训练成了只会工作,只会看到利益的机器,他是合格甚至是出彩的商人,但是现实生活,感情世界。都一塌糊涂。
沈庆宗看着在心底干着急,同时也开始反思自己的错误,可是知道错,也没法弥补了。
“您养了我十几年,也是屹琛的爷爷,我还是会孝敬您。”宋清月深呼吸,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说,“但是我没法原谅您,包括沈芍蓉。”
她来这里,只是为了要一个答案。
其实想想也就通了,她和沈屹琛。说白了,是沈庆宗的两个棋偶。
他将沈屹琛塑造成他想成为的人,又后悔了,于是他又将自己当成了制衡沈屹琛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