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光线适中,手机里传出悠扬的大提琴声,正演奏着舒伯特的小夜曲。
易清铃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睡颜安详,眉眼舒展。她此前被病痛折磨得厉害,倒是此刻,皮肤恢复了一点点光泽,皱纹似乎也平整了许多。
床边,遇冬拿着一本仓央嘉措的诗集。母亲一生最最喜欢,常常拿在手中看。诗集已经旧了,有几页破裂,用透明胶布粘着。
遇冬好听的女中音混在悠扬低沉的大提琴声中,说不出的悦耳动听。
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
用一朵莲花商量我们的来世,然后用一生的时间奔向对方……
我终于明白,世间有一种思绪,无法用言语形容,粗犷而忧伤……
一个人需要隐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度过一生。这佛光闪闪的高原,三步两步便是天堂,却仍有那么多人,因心事过重而走不动……
遇冬一首接一首,直到读至此处,才悠悠叹息一声,合上诗集,呆了。
是啊,一个人需要隐藏多少秘密才能把日子过得快乐?
门外的封硝也在想,一个人把所有秘密都变成复仇的动力,就真的快乐吗?
他真的因为心事过重而快走不动了。却是这时,有了遇冬。
他几乎是爬行,是残喘,奔向那海市蜃楼般的光明。
封硝轻轻一推,门就开了,“遇小冬。”他的笑染了蜜一般,把遇冬的眼睛甜花了。
她从没见过他那么灿烂的笑容,一时有点无措,“封硝……你来了……”
封硝点点头,目光看向易清铃时多了一些关切,“我问过靳医生了,你妈妈各项指标都在好转,要有信心。”
遇冬对他忽然而至的热情有些不适应,“谢,谢谢你。”之前,他非常不喜欢谈到她的妈妈。
他拉她,少见的亲昵,“走,该回家了。”
遇冬低下头,从他手里把手抽出来,结结巴巴提要求,“封,封硝,我,我想今晚留下来陪陪我妈,好不好?”
她皱起了鼻子眯起了眼,准备挨骂。她几乎都能想象得出封硝分分钟变脸骂人,然后把她拖回家去。
可这次,她想错了。
封硝没骂人,只是略微思索了一下,便沉声道,“也好,你在这陪着,念念诗说说话,你妈妈醒得快。”
“……”真的吗?这男人居然说了这么多话,话里的内容还这么有爱。遇冬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就那么怔怔地看着他,好半天,才鼓起勇气确认,“你,说真的?”
封硝微拧着眉头,“我说得还不够清楚?”
“啊,不,不是,我……”
“遇小冬,你在逼我分分钟改主意?”封硝觉得还是原来的态度好使,只是眼神出卖了他莫名的温存。
遇冬捂着嘴,瞪着两只大眼珠使劲摇头。
封硝忍着想亲吻她的冲动,转身离去。正好,他也有很多事要做。
明天,就是尘埃落定的时刻。明天,他就不再是万翼国际总裁了。
他走到电梯附近,听到后面有人喊,“风声声,等一下。”没回头,扬了扬眉,嘴角淡淡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除了遇小冬还有谁会叫“风声声”?
封硝刚顿住脚步,遇冬就像风一样扑在了他的背上。
她没站稳,本能伸出双手抱住他的腰,脸颊就那么贴在他宽阔的背上。
封硝站得笔直,笑容满面,仍是没有回头,“这么舍不得我?”
遇冬赶紧放开,退了一步,又跑到他前面去,有些不好意思,“我有事找你。”
他扬眉,眸底掠过一丝宠溺,笑笑地看着她,再不是曾经冷漠的模样。
她却吓得不轻,觉得封硝吃错药了。
一个不爱笑的男人老是笑容满面对着你,是不是很诡异?她深深担忧笑容背后随时会出现的暴风雨,和千奇百怪又可怕的人生设计。
遇冬摇摇头,落寞地说,“算了,还是别说了,免得挨骂。”她掠过他身边时,被他一把抓住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