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儿看一眼窗外,身体微微抖了一下,赶紧弯腰把帕子捡起来。
预料到将要发生的事,谢纯然浑身更加无力,目光发直,声音低弱,“快扶我起来。”
鸢儿手忙脚乱地把谢纯然扶起,慢慢挪向门外,梵世子脚步微顿,清冷地瞥过来,“劳烦谢小姐也到锦云殿一下。”
谢纯然一颗心悬着,男子浑身上下散发的冷气让她手脚也冰冷凉透,然而,迈入锦云殿之前,梵容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倒是蓝凤祭的侍女不时带着刻骨的怨恨看过来,让她愈发惴惴不安。
尽管如此,还能维持大体的平静,不时虚扶一下额头,显出若柳扶风之态,神色也一副戚然,仿佛头还在晕,受到的惊吓也还没有平甫。
王姨姥正坐在殿中刺绣,见世子入殿,赶紧将手中什物放下,起身福了一礼,“老身拜见世子。”
“姨姥不必多礼。”梵容平静道,“容儿过来一趟,是想问一下姨姥,父亲命人为姨姥送来的锦世酒还剩下多少?姨姥身体虚弱,父亲为了体恤姨姥,专门从南方进了这种温和的酒,姨姥喝着可还满意?”
谢纯然睁大眼,手肘被鸢儿紧紧托住。
王姨姥宽袖下的手抖了一下,沟壑纵横的脸依旧稳持,“谢世子关心,已经剩下不多了,老身十分满意。”
“噢?”梵容唇角勾起一抹诡谲的笑意,“那么,姨姥最后一次饮用是在什么时候?是否又有人从姨姥这儿带走锦世酒?周仵作从朱大夫身上检出了锦世酒的味道,蓝姑娘只怕是被冤枉了,还望姨姥如实相告,将凶手绳之以法,还蓝姑娘清白。”
谢纯然脸色苍白如死,要不是鸢儿扶住,定然已经瘫软在地。
王姨姥的目光似乎扫了她一眼,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一切都是老身做的,只是有一句话老身不得不说。”
梵容沉着脸,“说。”
“自小到大,老身一直当世子是亲孙子,为了世子今后没有任何阻碍,蓝凤祭,不得不除。”
尽管知道面临的下场是什么,王姨姥的语气依旧稳沉,悠悠道,“有一天世子明白这个道理,老身也算是没有白死了。”
其他人俱一惊,来不及阻挡,王姨姥便迅速撞到了柱上,鲜血四溅,惨不忍睹。
谢纯然惊叫一声,晕厥了过去。
梵容阖上眼,缓缓吐出一句话,“无论将来如何,至少现在,我要她毫发无损。”
刑审大堂,吕尚书翻着案子笔录,偶尔看一眼一动不动跪在殿中央的女子,神色犹豫为难,同时心中忍不住叹,真是姿容难得的倾世美人,若真要处死,也是可惜了,既然皇上有纳其为妃的念头,他送上一个人情,找个替罪羔羊,恐怕今后仕途会更加顺利……
蓝凤祭顿生一种计划泡汤的预感。
以梵容对她有些情动来看,十有八九会亲自去或派人去劫法场,而她是右丞相的女儿,右丞相府又与行道教有干联,梵容救下她,她再暗中推波助澜,这样清穹王府便脱不了干系,从而导致德乾帝和其他势力对清穹王府进行围剿……
这样她可以轻易拿到雪玉扳指,也可以看到梵容赖以生存的根基的覆灭,甚至他自己也身死人歿。
了了这两桩心愿,她的使命结束,然后回到九歌的身边,日夜相伴,花前月下。
谢左丞相与刑部尚书有交情,必然会打一声招呼,所有人都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既然重审,这其中一定出了什么意外。
“蓝凤祭,本尚书再问你一遍,朱成究竟是不是你杀的?希望你不要放弃这一次活命的机会,只要你交代实情,本尚书便会考虑放了你。”
掷地有声,义正辞严。
蓝凤祭唇角勾起一抹淡笑,“不错,人是我杀的。凤祭只求一死。”
刑部侍摇头,吕尚书脸色沉黯了下来,正要说什么,一人匆匆来报,说清穹府世子前来刑部。
梵世子大概是可以保蓝凤祭的,像看到一根救命草,吕尚书急忙垂袖道,“快,快请。”
梵容来了……
难道他查出了真相?
蓝凤祭皱了皱眉头,一种懊恼感涌上心头,微微侧首,淡色的夜幕笼罩之下,梵容不疾不徐展步而来,玄衣随风轻轻掀动,一头墨绸也似的头发衬得人更加清贵高华,眼尾微挑起,眸波清凉,唇角微抿,平静稳沉中透着一股诡谲的意味。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眸子浮起了些许的柔情,仿佛在告诉她,不要怕,有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