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允许自己去想,九歌的情意,不允许她去想,曾经的遭遇,不允许她去想……
如何还能够回忆起,阙千泽杀来,他褪下扳指的决绝,如何还能够回忆,她将匕首刺入他的心脏,他本可以在同一瞬间索了她的命,却只是问了她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呢?
“怎么,心虚了?你睁开眼睛看我。”一声清脆过后,蓝凤祭脸上显出了五个手指印,她冷冷地看着对方,咬住齿关,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若非她中了计,若非她被禁锢,定要十倍地还她。
谢纯然冷黑诡异的眸中竟浮起了泪泽,她逼视着她,语气疯狂,“贱人,你知不知道,一直到入殓,梵容的眼睛都没有闭上,无论如何都不能使他闭上,你怎么忍心?你究竟还有没有心?”
真的吗?至始至终都没有闭上,就为了寻求一个答案?
顺水推舟地认为,她是九渊的奸细,进入清穹王府就是为了杀他,为九渊清除障碍,这样的理由,还不够吗?
为什么还要问?
可是,她又何尝不是在享受他的不甘带来的痛快?
“我的心……”她幽幽道,“在洛九歌身上。”
“呵……”谢纯然冷笑,挑起眉梢,手叩起蓝凤祭的下巴,“明明爱的是别人,却死皮赖脸地缠上梵世子,整日相伴,形影不离,难道,你不觉得自己肮脏下贱吗?”
她的手指收紧,几乎嵌入蓝凤祭的肌肤,“梵容的痛苦,我会让你一一偿还。”
蓝凤祭望着虚空,毒蛇交织着,从钟乳石之间爬过,宛如她曾经狠辣又复杂的心,可是,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她究竟遭遇过怎样的劫难。
“你究竟是谁?”她冷声问。
眼前的谢纯然,绝非原来的谢纯然。
她回忆了一下,似乎在那一程时空中,她和梵容戎马倥偬的那些年,谢纯然一直在默默地设计着如何陷害她,在所有人的眼中,都只是一个只懂琴棋书画的大家闺秀。
命运之轮重新运转,却是又让她栽到了谢纯然的手中。
早知如此,就应该把这个祸害彻底除掉。
“我是谁不重要。”谢纯然松开手,从袖中拿出一颗晶莹透亮的药丸,药丸隐约流动着绯色的淡光,她举到蓝凤祭眼前,“不过,你很快就不是你了,蓝凤祭。”
蓝凤祭心中暗惊,难道,谢纯然是要把她变成傀儡……
尽管她咬住齿关,谢纯然还是以难以抗拒的力道,轻而易举地让她张开口,淡绯色的丹药就这样吞了下去。
蓝凤祭冷视着对方,像吐出咒语,“人在做天在看,小心报应。”
“哈哈哈哈……”谢纯然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一件极为可笑的事,在服下毒药的女子身前扭动着身子,“报应?蓝凤祭,你怎么不认为,你的报应已经来了?”
蓝凤祭睁大了眼睛,自进入这洞穴中来,一种真正的恐惧飞快席卷全身,她看到,她垂下心口的乌发丝丝变白,手上逐渐起了皱皮,青葱般根根纤润的手指变得干瘪,枯槁,宛如老年女人的手。
她感到脸也逐渐松弛了下来,只是她无法看到,也不想看到。
刹那芳华,这是刹那芳华毒!
不,不……
她不要老,她要和九歌赏尽风花雪月,看沧桑变幻,一起慢慢变老。
她用尽所有的功法挣扎,都玄铁上的迦印之芒挡了回来,玄铁越收越紧,直勒得她五脏六腑变形,鲜血源源不断地从她的嘴角流下来,她盯着谢纯然,那样冷,那样恨的眼神,仿佛敛了千年的冰雪,“谢纯然,无论你如何报复,都改变不了梵容爱我的事实,也无法挽回他被我杀死的事实。你知道吗?他是心甘情愿地被我杀死,至始至终,没有任何反抗。”
“所以你很骄傲是吗?”谢纯然厉声大吼起来,看着眼前绝世容颜不再的女子,忽然又是一阵大笑,“放心,你以后和洛九歌也相守不了了,他看到你这副样子,只有反胃,只有恶心想吐,甚至恨不得把你杀死呢。”
九歌……这说明九歌没事了,不是吗?
蓝凤祭眸中掠过一丝欣然的神采,又转瞬被残酷的现实所湮灭,她嘴角淌着血,头发已经尽数枯白了,玄铁嵌入她的肋骨,鲜血淋漓地淌下,一袭白衣被尽数染红,看上去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意识一片空白,有什么不断在脑海中炸开,像一道道劈断她神经的闪电,浑身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离,又乏又痛,蓝凤祭垂下头,再也一动不动,任时间一秒不停地走,任鲜血一点点流尽,身体越来越冰寒,快要……快要死了吧?她这副模样,还不如死了好。
只是,她不甘,即便死了,也要化作厉鬼,将谢纯然活活折磨死,才肯罢休。
命运啊,既然给她机会重来,为什么又让她一脚踏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