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他是什么人?竟想让他帮忙跑腿办事?
呵,绝无可能。
“一元宗的暗牢里,关押着许廷宽。”沈峥渡抛出一句话。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今局势复杂多变,飞鸽传书确实存在诸多不便。”傅钺话锋一转,语气稍缓。
“一会儿我写一封书信,你帮我带给肖然,同时叮嘱他,在祭祖夜之前,千万不要节外生枝。”
沈亦行在心中暗自算了下时间,今日已是二十七日,而祭祖夜是在下月初三,所剩时间已然不多。
“殿下打算在祭祖夜,除掉太子?”
沈峥渡没有出声回应,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在初三之前,那些对太子不利的舆论,必须传遍整个大陈。否则,一旦行动,便会名不正言不顺,还极有可能引起肃武帝的猜忌。
“下次再做这种事情之前,劳烦能提前告知一声么?不是所有人都有时间围着你们转,以你们事事为先。”沈亦行面露不满之色。
“可我也是刚刚才接到的消息啊。”沈峥渡一脸无奈,他还一肚子苦水没地方说呢。
四人言谈间,不知不觉便移步至棋桌前。窗外,寒风轻拂树枝,枝叶的影子错落有致地投映在墙壁上。
沈峥渡伸手探入棋盒,取出一枚莹润的白棋,“啪”的一声,重重落在棋盘之上。
与此同时,他看向江洵与傅越,沉声道:“既已入局,二人便如弦上之箭,再无回头之路。”
皇子之争,早已到了胶着之境。太子和二殿下为了争夺皇位,明里暗里拉拢党羽,朝堂上下,被搅得乌烟瘴气。
可肃武帝正值春秋鼎盛,不过五十之龄,又岂会将手中大权交出,任由他人觊觎。
而荒川,大陈还有一块心病未除——扶瀛。多年来,肃武帝屡次出兵,始终未能将其征服。
三殿下陈毓年纪尚轻时,便被肃武帝委以重任,派去驻守荒川。或许是自幼在肃武帝身旁长大,这份血脉相连与长久陪伴所带来的亲近,远非其他皇子可比。
因此,哪怕是在那艰苦之地磨砺,陈毓也依旧对肃武帝忠心不二。算起来,他驻守荒川已有七载。
调兵遣将所用的虎符,一半在他手中,一半由肃武帝掌控。
再看靖王,虽已失势,且翻身无望,但那些曾追随他的旧部,并未就此作鸟兽散。他们中的大半已暗中转投太子门下,这无疑对陈尘的处境极为不利。
陈尘谋划的,是要让肃武帝陷入众叛亲离、孤立无援之境,再伺机出手。但在此之前,太子必须先行铲除。
祭祖夜,皇室最为看重的日子,无疑是绝佳时机。以往那些小打小闹的动作,根本无法撼动太子的根基。
所以,此次行动必须一击即中,彻底改写朝堂格局。
还有一点不容忽视,肃武帝身边有两支只听命于他的军队。
一支是擅长骑射的禁卫军,人数约三千左右,名为“云启营”,兵员大多从勋贵子弟中选拔。
另一支则是约二百人的暗卫,成员个个都是练武奇才,名为“侧清营”,对肃武帝忠心耿耿。
九月份刺杀江挽的十余人,便是来自这“侧清营”。
陈尘不愿意同肃武帝走到兵戎相见那一步,以杀止怨,终非良策。可皇位只有一个,陈榆统一迫在眉睫,扶瀛也必将收入囊中。
夕阳缓缓下沉,暮色渐浓。府中的小厮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内,将一盏盏油灯依次点亮。
四人这才缓缓从棋盘边站起身来,江洵抬手揉了揉脖子,长时间垂着头,颈椎处阵阵发酸。傅钺见此情形,走到他身后,伸手给他捏了捏颈椎处。
沈峥渡看到这一幕,微微皱了下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旋即又开口问道:“二位可有什么忌口的?我吩咐厨房备菜时好留意着些。”
江洵连忙摆了摆手,心想他们空手前来做客,已然失礼,哪儿还能再提条件。
“清淡些。”傅钺开口道,他知道江洵不好意思提,可他没这个顾虑。
江洵虽不挑食,但实则不太喜欢吃辣。而且,他也不是不挑食,他只是以前没得挑时所养成的习惯,再难吃的饭菜只要能挡饱,他也照吃不误。
“好的。”沈峥渡转头,低声同身旁的小厮吩咐了几句。
半个时辰后,八菜两汤依次上齐。果不其然,桌上没有一盘菜是辣的,甚至连一颗辣椒籽都见不到。
沈峥渡边夹菜边说道:“我一会儿让人收拾出三间卧房,等吃完饭便带你们过去。明早都要赶路,今晚便早些歇息。”
“两......”傅钺刚想说两间就够了,他和江洵住一间,沈亦行住一间,可话刚出口,胳膊就被江洵用手肘碰了一下。
傅钺扫了一眼江洵的表情,这是不想跟他同住,还是不想让旁人知晓他们二人的关系?
沈峥渡抬眸看向傅钺,问道:“嗯?两什么?”
“凉菜挺好吃的。”傅钺神色自若,漫不经心地回道。
沈峥渡:........
他怎么感觉傅钺方才想说的并非这话?“两”和“凉”的声调他还是听得清的,可他又拿不出证据。
“大人,陶然居的冬酿送来了。”门外,侍女轻声禀报。
沈峥渡面露疑色,不禁反问:“冬酿?”
“对,上半年定的,刚酿好,就先紧着给咱们府上送来了。”
“上半年定的?谁定的?”
沈峥渡回想了一番,自己上半年鲜少在爻县居住,更不记得何时去陶然居定过酒酿。
“江姑娘定的,说届时来取。”
沈亦行听到这话,手中的瓷筷“啪”的一声滑落,掉在地上摔成两半。他怔怔地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侍女,声音略带沙哑:“她说届时来取?”
“是的,陶然居的冬酿加了桂花,口味香甜,江姑娘说家里人爱喝,便以沈大人的名义多定了几壶。”
这个“家里人”不言而喻,自然指的是陈叔他们。
沈峥渡朝一旁的小厮挥了挥手,示意他再拿双新筷子来,而后吩咐门口的侍女,将冬酿先放置于酒窖。
饭尚未吃完,沈亦行便中途离席。他并未走远,只是对着院子里的秋千发呆。
如果说“秋天会回来”是哄沈峥渡的玩笑话,那么“酒酿好了来取”,则是她真心实意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