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进屋,黄彤抹了把脸。
厉挽澜眼尖,看清她擦掉是眼泪。
这些年,他和这位继母的关系始终浅淡:
一是因她入府时,他记事了,非常清楚她不是自己的母亲,二么,她来自黄氏,而黄氏是目前除开厉氏宋国最大的武将家族,两个家族间总有摩擦,西南的黄志和西北的黄庆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躬身请安:
“父亲母亲还未歇息?”
“哼!”厉同满脸不悦,“大晚上的,去哪儿胡混?家里出了天大的事,都不知道……”
“将军……”黄彤一直是厉同的忠实仰慕者,因此当年才愿以嫡出小姐之嫁厉同为继室,成为一妻一妾所出两个儿子的后娘,这么多年,她对丈夫一直沿用旧时称谓:
“挽澜难得回京,出去走走不是人之常情么?他多年未归,即使有心寻人,定也不如派出去的家将们熟悉情况。”
他情不自禁记起黄彤刚进门那会儿的情形。
平心而论,她待自己和挽坤都还算尚可。
只是,后来她有了自己的孩子挽军,且大概是孕期过于操劳,导致挽军从一出生就身体羸弱,后来还得了痨病,再后来……就是花柳病。
这个病,
成为自己的原罪。
因为那回,是他领着厉挽军元宵节出去赏灯玩耍。
当然,也是他被整个家庭疏离的原因——
一个大哥这般害同父异母之弟,何等残毒?
便是祖母,心里也有了芥蒂和疑虑……
往事不可改。
看一眼明日还不知如何的父亲,厉挽澜仍是躬身,恭谨道:
“父母亲容禀,挽澜正是去了昀王府,想请昀王出手相助寻祖母,三弟和三弟媳。”
“你有心。”黄彤宽慰浅笑。
“哼,什么有心?依我看,是有愧吧?”
“将军……”
“挽澜确实有愧。”
心潮汹涌,想到父亲体内若真有魇虫,厉挽澜从前的硬气和倔强全都融化:
“这些年,儿子一直留在西南,便是父母亲生辰和年节也不曾回京,从不曾对祖母和双亲好好尽孝,此乃一愧。二愧,儿子身为长兄,不曾好好爱护教导两位弟弟,导致如今一个有家不回,一个下落不明,实在……”
想起生死未卜的儿子,黄彤泪意涌现。
但她也清楚,府内发生的事,真怪不到厉挽澜头上。
她挥挥手,直爽的声音微带哽咽:
“你身在远方,鞭长莫及,反倒是母亲与你父亲…
…”
“挽军便罢,挽坤那混账东西,等回来看我不打断他两条腿!”
很快,心事俱存的三人相对无言。
想起司不遇的话,厉挽澜长了个心眼,好言问:
“请问母亲,管家何在?儿子回城匆忙,囊中实在羞涩。母亲放心,待日后儿子回……”
“说什么胡话,拿点银子怎么了?”
后娘难当,这些年黄彤早有体会。
当年,她性格火暴,得知亲生儿子被厉挽澜带出去染上花柳病,恨不得立刻把他大卸八块。好几年过去,或许是也慢慢接受厉挽军染病的事实,心里怨怒终归淡了些。吩咐婢女去叫管家,她陪厉同回千星楼。
管家王斌匆匆赶来。
想起司不遇说他应不在府中的判断,厉挽澜微有吃惊。
不过,他什么都没表现,只说要从账房支银钱。
五百两银票很快由小厮送到飞川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