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反驳,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宁可顾云依只是个寻常人,那样他便不必像现在这样慌张煎熬。
可他不会这么说。
岳沉岸选择的,是轻佻的勾起唇角,淡漠的说:“你也不算太笨。”
距离祭坛无故被炸已过五日有余,靳东临从先前的努力按捺怒火到中期的谩骂挑刺再到最后无法容忍的大怒,其过渡过程都被文武百官看在眼里。
“啪啦——”
百官已记不清楚,靳东临这是第多少次将满桌奏折全部拂落在地,他如困兽般在金銮殿上来回踱步,提脚步狠狠踹倒了几个人,犹不觉得解恨,“说,你们都跟朕说,现在外界都
是如何传说朕的?”
百官不敢吭声,个个噤若寒蝉。
在被踹了好几脚,身子虚弱的已然吐出血来的官员终于顶受不住压力,而哭叫着求饶:“皇上饶命啊——”
“说!”
“百姓们只说这是天灾,是天神发怒,因为看不下去皇上您整日里求仙拜佛荒废,才小惩大诫的——”
靳东临双目赤红,咬牙道:“你的意思是,朕祈求天道庇佑,也是罪过?”
“臣等不敢……臣等不敢啊!”
靳南轩长睫半垂,长袖中的手紧攥成全,须臾又松开,不出几秒再度攥紧,像是做了什么很难抉择的决定,半晌才终于忐忑不安的叫住了仍在暴怒边缘的靳东临:“父皇。儿臣已经将此事查明。”
靳东临的动作果真愣住,他皱起眉,目光清浅淇滨从监天鉴的官员身上掠过,厉声问:“天灾还是人祸?”
“二者皆有。”
“你说。”
靳南轩背脊挺直,淡淡道:“此事真相非同小可,且涉及了诸多人,若是父皇允许,儿臣可列出详细明目于御书房交给父皇。”
这是典型在告诉他,这件事里涉及到的事和人,如果在金銮殿上畅言,那么大辰皇家必定会受万民嘲讽。
所以靳南轩才这般说,退而求其次。
但……
靳东临冷笑道:“朕倒是想要听听,背后是各种势力在作妖,就连朕的长子都心怀畏惧而缩头缩尾。”
靳南轩无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外人传他温润如玉,心怀天下,慈悲善良,但是更多的人却都说他软弱可欺懦弱无能。
就连皇帝都是这么看待他。
有那么一瞬间靳南轩觉得满心怨怼愤慨,可下一瞬又很快想起自己收集到的种种“证据”,又极为缓慢的勾起了唇角,不急,如今靳东临还想着留着后招给靳南疆,他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这些说了出来,
虽然会得百官拥护,可多疑的靳东临必定会对他心怀芥蒂,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毕竟这立太子的圣旨还得靳东临亲自提笔,他靳南轩可不想做个逼父篡位的恶人。
于是,靳南轩便跪着往前移了几步,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调低声道:“此次爆炸是人为,却也是机缘巧合。六弟远在外郊的兵营处建立了不少炮台,他们于私下里私自制造了无数的军火炸药,操作不慎,也未做保护措施,才会意外在那天被雷火击中,从而将炸药都意外投放到了祭坛的位置。”
靳南轩关切担忧的望进靳东临如遭雷劈的双眸里,低声道:“此事可万万不能在朝中公之于众,否则六弟的名声就毁了。”
他哪里能有这么好心。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内心都在嘲讽自己惺惺作态的模样真让人反胃恶心。
但没关系,他想试一试。
如果靳东临当真怒不可遏,选择让靳南轩将这件事的证据亮出来,那么靳南轩名声扫地不说还有可能被定罪处罚,可如果靳东临要自己到御书房里将证据私底下交给他的话,那就证明靳东临心里已经对靳南疆格外失望了。
无论是哪种,对于靳南轩来说,都是好事一桩。
一面是君心,一面是民心。
看靳东临的抉择。
但其实私心里,靳南轩还是希望靳东临会选择第一种方法,最起码能显得他公平公正,真正做到了对所有儿子都一视同仁。毕竟靳东临平日里用来收买他,说的话都无外乎此。可如果他做不到也无所谓,毕竟他对靳东临早就已经格外失望,也不在乎这一次。
许久,甚至就在靳南轩怀疑靳东临是不是听到这话气的晕过去了的时候,百官及靳南轩终于听到靳东临开口:
“退朝。信王随朕去御书房。”
靳南轩垂头领命,面上想笑,心底却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