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承对伊莲说:“你方才都吃过一碗了,如今还吃!一会儿给我吃光了!”
伊莲嘴下可不耽误功夫,一大口面下肚,才回道:“八皇子好小气,这面条放着不吃,一会儿该糊了。”
昭嫔对儿子说:“你吃一碗也就够了,剩下全是伊莲的。”
李容承说:“母妃的生辰,母妃自己动手做长寿面也就罢了,偏偏您自己就吃了半碗,剩下的全倒伊莲肚子里了,也不知道是您过生辰呢,还是她过?”
伊莲不一会儿就把一碗面吃了一半,憨憨笑道:“殿下宽心,奴婢也还有一个月就要过生辰了,下回少吃一碗。”
燕子惊讶于这翠玉轩里竟然这样气氛和乐,奴婢与主子可以这样轻
松说话,这在其他宫里简直是闻所未闻的。
她默默低头吃面,那面其实就是最普通的青菜肉丝面,味道甚是寡淡,却不知为何,格外温吞鲜美,当真让人吃了一口,还想马上就吃第二口。
李容承吃完了面,打个饱嗝,笑眯眯看着燕子吃。
燕子见他和伊莲都已吃完了,只剩下自己,不免有些慌张,快快扒拉了两口。
昭嫔连忙拿出帕子递给她,温柔地说:“慢点吃,承儿这孩子就是吃东西太快,不好消化,我都不知道骂了他多少回了,他该多像你学学。”
“好吃才吃得快的,不然母妃你瞧我到外面去,何时这样囫囵吞吃过饭?”李容承说。
不一会儿,燕子也吃完了,伊莲收拾了碗筷出去。
李容承冲燕子眨眨眼睛,燕子以为就要进入正题,正想说话,李容承却已站起来,说:“母妃,您先歇着,我带燕子出去逛逛园子。”
燕子不明就里,只好跟着李容承出去。
两人走到外面,李容承还真带着她转了一圈院子。
燕子问:“你在这外面晃来晃去的做什么?”
李容承答:“我是怕你刚吃碗面就跳舞,运动剧烈,一会儿要肚子痛,所以带你出来散会儿步。”
燕子没想到这八皇子竟还有如此体贴的时候,不由得冲他投去了感动的目光。
两人又在外面转了好几圈,李容承才带她再进去。
里面,伊莲和阿云已经备好了琴,在屋子中间铺上了舞毯,昭嫔仍旧坐在榻上,看见两人进来,便是满脸欣慰的笑意。
燕子又行了个礼,直接进入正题。
李容承坐到那张琴旁边,十指拨动,已是一段玉泉流水般的琴音流淌出来。
燕子顺着琴音,开始翩翩起舞。
这段舞她学了有三个月,日日都要跳上许多遍,已
是烂熟于心。
但这舞原本排的是有六十四人的齐舞,演奏各色乐器的乐工也有三十多人,如今这样一个人、一张琴的跳起来,倒是破天荒头一遭。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李容承抚琴。
以往乐府丞大人,总是赞八皇子有音律天分,却都只是说说而已,她怕是整个乐府里,除了乐府丞以外唯一一个听到八皇子抚琴的人吧。
燕子读书不多,不知道古人诗里写的“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是个什么样的曲子。
只想着,同样一首曲子,怎么乐工们弹出来的,和李容承弹出来的会这么不一样呢?是他用的琴格外好些么?
她随着曲子,时而轻步曼舞,时而优雅回旋。
南舞与讲究豪迈大气的汉舞不同,与轻灵柔媚的胡舞略有相似,却又大相径庭,讲究的是轻步曼舞像燕子伏巢、疾飞高翔像鹊鸟夜惊,意在流水,舞出荡荡之情。
燕子对这套舞步,跳得是熟了,但她的舞功底子是胡旋舞,因此对这曲舞的领悟并不十分透彻,只有一个形似罢了。
但就是形似,便很好看。
皇上喜看胡旋舞,宫中大宴用汉舞,小宴便常跳胡舞,乐府里的人,自然都是要投君王所好的,燕子有着胡旋舞的底子,跳起这支南舞来,才能最得皇上欢心。
昭嫔久不闻乡音,更有二十年未见过家乡的舞蹈了,如今看着自己的儿子抚琴,又有舞姬起舞,心头千思万绪一齐涌上来,不由得泪满衣襟。
李容承虽在抚琴,眼睛却不去看那琴弦,只是盯着翩翩起舞的燕子看,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动作。
他自幼读史,读过曹子建于落水河畔见到洛神起舞的故事,那文章里写:“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昔年的洛神,莫非就是这个模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