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与刚走出寝殿,就看见送来关键字条的那只雌鹰振翅高飞而起。
它翅膀上受了落英一刀,落英有意手下留情,因此并不算十分严重的伤,可这鹰却在东宫顶上盘桓了几圈以后,突然长啸悲鸣数声,一头往东宫门口的汉白玉柱子上撞去,撞得头破血流,脑浆迸裂。
要知,这世间花草鸟兽尽皆有情,而猎鹰是最忠贞的鸟儿,雄鹰已死,雌鹰不过是因为还有使命尚未完成,才苟延于世了一会儿,如今信已带到,再不独活,竟触壁而死。
李容与颇怀着悲悯之心,命人厚葬此鹰,
随后带了两名亲信,走至西偏殿,开了密道,躬身而入。
密道低矮,他弯着腰,只觉得背上伤口绷紧了,有些尖锐的疼痛,竟落下两滴冷汗。
再走几步,密道才宽敞了起来,他脚步不停,提气直奔,一直奔到了皇城之外。
皇城外有东宫的马夫昼夜轮班相候,李容与三人跨了马,疾速往城外皇庄而去。
此时,季青枫和那施放暗箭伤鹰的人已斗了许久,两人身上都挂了些彩,但伤得并不算重。
燕仪忍不住从屋里的火堆中抽了根长木当作火把,上前观战,才走出几步,就听两声厉喝:“燕仪,别过来!”
这两个缠斗中的人几乎同时对燕仪说了这么一句话,倒把燕仪唬在了原地。
就着火把上微弱的火光,燕仪认出,原来那个和季青枫打了半天的人,竟然是沈复深。
这两人都为了要带走她搏命狠斗,可讽刺的是,在燕仪看来,这两人都是敌人。
燕仪返身就走,沈复深和季青枫同时窜出,拦在了燕仪面前。
“燕仪,我来救你。”沈复深直勾勾盯着燕仪。
季青枫向他吐了口唾沫:“我拜托你搞搞清楚,是我季青枫,把她从你的手下手底下救出来的!”
“你杀了我的手下,我要你拿命来偿!”沈复深正是循着洪金武和春生二人的尸体才找到了这里。
眼看两人又要打起来,燕仪倒有些冷眼旁观的意思,毕竟只有这两人鹬蚌相争,她才能寻机逃跑。
但这两人似乎也猜破了燕仪的心思,并没有再动手,只是互相僵着,怒目而视。
如此情景,燕仪就算是想走,也走不脱了。
突然,燕仪问沈复深:“所以,这就是你要把我带出皇宫送到纪城去的理由吗?因为九天之后,皇宫会变成一片刀山火海,李家天下要改
朝换代?”
沈复深一愣,眸子一沉:“你都知道了。”
燕仪朝他啐了一口:“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沈复深,我真看不起你。”
沈复深暗暗握紧了剑,说:“燕仪,若你也背着和我一样的血海深仇,你一定能理解我,可惜……”
燕仪打断他的话,说:“我只知道,无论如何,我都做不出叛国割地的事情。”
沈复深一愣,随即立刻辩驳:“我没有……”
燕仪冷笑:“你没有?为了让燕国给你们底盘练兵,你们能答应国境线南退五十里的条件,甚至连幽云六州都会割让,你们跟后晋的石敬瑭有什么区别?”
作为一个虞国人,季青枫的趁火打劫固然让燕仪恼怒,但他毕竟是燕国的摄政王,一切为利而已。
可沈复深,却是流着虞国的血、在虞国的土地上活了二十多年的人,他做出这种事来,岂不是更让人心寒?
何况从前,燕仪是真真正正地把他当成知己好友的,这种背叛感也就来得愈发强烈。
纵然她能理解沈复深为了报他所谓的血海深仇,变得不择手段了一些,开始于燕仪渐行渐远,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两个人,会有一天站到这样的对立面上来。
哪知沈复深听了燕仪的话,却是一愣:“什么南退?什么幽云六州?”
季青枫这时开口说:“燕仪,你可别冤枉了沈大人,这桩事情,他可的确不知情啊。”
沈复深明白过来,一把揪住了季青枫的衣领,怒道:“李红雪答应割地给你们了?是不是?”
季青枫浅笑着推开了沈复深的手,说:“当了婊子,就不要那么想立牌坊,你们又想要在燕国练兵,还想要我们燕国给你们借道,还要我们不乱插手,天底下哪有那样的好事?我们燕国难道是开善行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