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与哑然失笑:“你这孩子,穿着道家服饰,却向我行佛家的礼,这是什么道理?”
长安年纪虽小,脑袋瓜却精明,举手投足间都是大人模样,说道:
“山先生说,不管是儒家佛家道家,都是表面文章,里子都是装模作样倒酸水,只是世人迂腐,觉得倒酸水的才是正经人,所以长安也就学学那正经人的模样。”
李容与忍不住笑道:“可是你方才趴在我房门上偷窥的模样,可不像个正经人。”
长安一点儿也不羞惭,反而坦坦荡荡地说:“这门上有缝,长安长了眼睛,恰好盯着那缝,怎么能叫偷窥?太子殿下若是不想让人盯着,就不要弄这镂空雕花的窗子,岂不是好?”
李容与说道:“若是没有这些镂空之处,我那书房岂不是一点儿光都透不进去,成了个黑屋?”
长安小嘴巴巴地,说:“殿下若是想要光线,站在屋子外头自然就有光线,既要造屋,又要引光,还不许人瞧见那缝,天底下哪里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李容与一向自诩口才不错,今儿却被这小小童子给回怼得哑口无言,只有低笑而已。
长安虽然是第一次进皇宫,也是第一次见到太子
这样高位之人,却一点儿也不发怵,举手投足间大方得宜,这方是山谷子这样的世外高人教出来的好童子。
李容与推开那房门,让长安进去,笑道:“我争辩不过你,你快些把山先生的口信告诉我。”
长安与李容与得吧得说了半日废话,这才想起来正经事情,从衣袖兜里摸出一幅地图来,摊开放在案上,拿手指指着其中几处划了几个圈,说:
“这几个关口,都是处在山峡地带,被山先生给炸了,把路给堵了,燕国的兵没两个月开不出道来。”
李容与又惊又喜:“山先生果然是神人也!他竟真的做成了!”
长安听见李容与夸赞山谷子,就好像是他夸了自己一般,十分得意,不过,他也谨记着山谷子以往对他的教导,做人还是要谦虚一些。
于是长安说道:“那还是多亏了太子殿下的排兵布阵,竟能在燕国朝廷掀起风浪。”
李容与同样谦虚道:“若不是山先生神机妙算,抢先烧了燕国大军的粮仓,恐怕季青枫也不会那样急匆匆返回。”
烧掉燕军粮仓,要干成也十分不易,早在一个月之前,李容与就已经派出亲信兵马二十余人,分批潜入燕国境内,花了几日的时间才摸清楚燕军存粮之处。
只是,找到粮仓容易,要下手却难。
粮仓何等重要,燕军巡防得那样严密,若没有山谷子那样武功高强来去无踪的人,怎么点的着引线?又如何全身而退?
李容与利用燕虞两国正在商议和亲的时机,让季青枫以为一切尽在把握,燕军以为自己已稳占了上风,以为虞军中个个都是怯懦畏战之辈,自然掉以轻心。
这才让李容与的人找到了机会,挑拨他们向虞军先放了冷箭。
而那个时候,季青枫正被要与燕仪成
婚的事情绊住了头脑,压根儿没有想到,后院已经起火。
火烧粮仓一事,季青枫收到消息的确晚了一些,不过,燕国的皇太后立刻就收到了消息。
燕太后本来就不同意季青枫起兵攻打虞国,而对他小胜一场之后,不乘胜追击,反倒是亲自去虞国搞什么和亲,更是无法理解。
他们二人在政见上本就有诸多不和,她正巴不得找到季青枫的错处,联合一干老臣弹劾了他这个摄政王。
燕军在边境的三个粮仓被毁,正好给了燕太后这个口实,她以季青枫穷兵黩武,致使燕军损失惨重为由,要求削去季青枫的统兵之权。
这事还没传到季青枫的耳朵里呢,先被李容与的人在边境燕军里放出了风声。
那些燕国的将士,一个个都是跟着季青枫出生入死打出来的过命交情,岂能由得兵权为皇太后所掌控?
在有人刻意的挑拨之下,一小股燕军当场就反了,要求上京,让皇太后给个说法。
只是,这事儿传到了燕太后的耳朵里,就不止是一小股燕军了。
燕太后以为边境已经动乱,十分慌张,当朝怒斥季青枫大逆不道。
为了阻止季青枫与虞国和亲,再得到虞国的势力如虎添翼,这位太后竟然使出了昏招,把在燕京做生意的大虞人全部都抓了起来。
两国正在准备和亲,本该两厢和睦,如何能起这样的动乱?这便给了虞国出兵的借口。
说起来,这是燕国那位正在和季青枫争权的皇太后出的幺蛾子,实在是怪不到季青枫的头上来,只是,这倒恰好给虞国钻了空子。
燕国粮草被烧,军中人心思变,士气不足,在易水河畔两军发生了点摩擦,虞军小胜。
今日燕仪出嫁前,李容与拿给皇帝的那道密信当中,写的就是这桩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