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与皱着眉头说:“父皇先存了害人之心,才会觉得这世上人人都想要害您。实则这世上最没有道理害您的人就是我,为何您偏偏一直最防着的人却是我?父皇,我是你亲封的太子啊!”
皇帝冷哼一声,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你功高……”
李容与接着他的话往下说:“我功高震主,所以父皇你这般忌惮我?非得要扶起一群真正狼子野心的人来对付我?”
皇帝喘着粗气,不置可否。
这是李容与早早就想明白了的事情,所以他在说出这些话来时,对皇帝并无太多怨怼之情。
可皇帝多年来的心结便是在此,一朝被李容与开门见山地说了出来,只觉得十分难以自容。
只不过,他如今是半个废人,也只好硬生生听着他讲话了。
“你……是你害朕……”
皇帝病得糊涂,口中也说着胡话,李容与听他都到这份上了,又来疑心自己,心中不免更是觉得凉薄。
他忍不住说道:“那丹药是什么东西?古往今来多少皇帝死在这上头?连太医都说了是药三分毒,拿朱砂硝石炼出来的东西能胡乱吃吗?父皇您想长生不老,却去看看始皇汉武、唐太宗穆宗,哪一个当真成仙成神了?”
皇帝张大着嘴想要驳他的话,只是行动不便,口齿也不清楚,只吐出了些唾沫。
两个人沉默了半晌,皇帝似乎是累了倦了,便合上了眼,含糊不清地叹道:“你如今……很是出息,朕是管不动你了,也没法管你了……”
李容与也不再说话,默默在他身边又坐了有一个时辰,待皇帝睡着了,这才走出了乾坤殿。
因在冬日,北境苦寒,战事打得也是惨烈,即便是撞上了年节这样的时候,也没有半分松懈。
李容承接管了北境军务以后,每三日便放回一封军报,说的皆是虞军高歌猛进,燕军节节败退之事。
打仗的事儿,说起来李容承的智计并不算太够,难能可贵在他有十足的亲和之力,很能鼓舞人心,所以将士们都乐于跟着他拼命。
至于排兵布阵的事情,有那位天下奇才的山谷子在,焉能不胜?
燕军此次猛攻,要打的就是一个快速战,因为战线一旦拖得过长,粮草无以为继,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然然虞军这边却丝毫不必担忧粮草之事。
自石头城的金矿被开发以后,李容与便打算将这些金钱都拿来扩充军备、大量从南边蜀地购入粮草,给战士们分发的军饷也比先前多了三成。
正所谓金钱是一切斗志的推动力,虞军不愁吃穿用度,根本不怕拉长战线,连兵器铁器都比燕军的好上许多,焉有不战无不胜的道理?
再加上,李容与监国之后,便大手笔地以十万两黄金换得了回鹘、高昌、西凉等国出兵十万,这些西域的异族兵战力雄厚,个个以一敌十,横扫燕军大营如入无人之境,一度将燕军逼到了钱粮山附近,让李容承所率领的虞军兵锋直指燕京。
燕仪趴在案上听李容与报着喜讯,说道:“得金银者得天下,自古以来便是如此,看来那石头城里的金子还真是有点用处,你竟会想到雇佣兵。”
“雇佣兵?”李容与点了点头,“这倒是个新名词。”
这场仗打了半年之久,从天寒地冻一直打到了烈日炎炎,虞军终于真正兵临燕京城下。
燕国到了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只是季青枫犹在负隅顽抗。
李容承写来的军报里,说他向燕京城内连发了十几道劝降书,都被季青枫重新扔了出来。
那燕京城被季青枫守得铜墙铁壁一般,鸟雀也难飞入,实在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就连山谷子也没有了投机取巧的法子,唯有强攻而已。
数日之后,李容承再递回京的军报里,夹了一张布条,竟是季青枫趁夜闯入虞军营帐,钉在李容承的帐前的。
上面写着,只有虞国太子亲去阵前,燕国才肯投降,否则燕京城内坚壁清野,不留一个活口向虞军乞降。
季青枫为人果然够狠,竟以他燕国几十万将士和百姓的性命,来要挟李容与!
若是李容与心狠一些,自然不会在意季青枫是不是打算负隅顽抗到最后一滴血,只消让虞军实行三光政策便可。
只是,李容与毕竟是心慈之人,说起来,燕虞两国的这几场大仗,苦的都是百姓而已,已死了这么多的人,难道在这胜利在望的时候,还要继续做那屠城的刽子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