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2 / 2)

尔等偏来触此逆鳞。

毕春生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你不怕挫骨扬灰吗?

呵。

你不怕魂飞魄

盛灵渊笑了起来,宣玑这辈子头一回知道什么叫毛骨悚然,眉心火焰色的纹路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

那男人说:求之不得了。

话音没落,楼顶轰地一声炸开,半座楼都被掀了起来,把宣玑连人再剑一起掀了出去,纵声大笑的白骨分崩离析,那一刹那,宣玑好像听见上千人同时在他耳边发出垂死的惨叫。他一时失聪,周身的汗毛突然无端竖了起来。

宣玑来不及多想,循着本能从楼顶滚下,落地时一手捡起一个异控局的外勤,拼命地朝远处冲去。

下一刻,一道惊雷炸了下来,愤怒的天谴像是要将所有的污秽都涤荡干净,整个赤渊地区周围三个城市、十七个区县同时停电。

八十一道雷同时劈在一个地方,周围所有的植物都着了火,天地仿佛颠倒过几轮。

不知过了多久,震怒的雷鸣方才止息,然后天幕如漏,一场瓢泼大雨落下。

火灭了。

楼顶上,疯狂的女人和那她召唤来的、更疯狂的魔头已经一起化成了飞灰,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安置点几乎成了一片狼藉废墟,除了宣玑,所有活物都悄无声息,不知是死是活。

宣玑后背浮起一双巨大的羽翼,把他护在中间,他跪在地上,耳朵里像是给塞了个电钻。

接着,羽翼消失,染血的重剑呛啷一声摔落在他身边。

他眼前一黑。

宣玑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

他呲牙咧嘴地爬起来,感觉浑身上下哪都不对劲,骨头好像被拆开重装了一次脖子还装歪了!

宣玑拔了手上的针头,一边努力把脖子正回来,一边回忆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同时总觉得自己身上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

少了什么来着?

钱包?

不是,他那钱包跟装饰也差不多,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存在感。

那是什么?手机?

好像谁说要给他报销一箱手机来着

就在这时,肖征拎着个很长的布包,推门走了进来。

报销手机的来了。

宣玑咔吧一下把脖子扭回了原位,乱七八糟的记忆开始回笼,他嗷一嗓子往病床上一倒:儿啊,爹总算见到你最后一嘶!

肖征把布包往他病床上一扔,单人床嘎吱一下,被砸下去一块,宣玑连忙滚开:你个不孝子孙这什么玩意?

你自己的东西,问我?

宣玑掀开布包,发现里面居然是他那柄重剑,剑身上血迹斑斑,老肖也不说给他擦擦。

宣玑愣了愣,有些不适地扭了扭脖子,忽然明白身上怪怪的感觉是从哪来的了这剑为什么没有自动回到他的后脊里?

肖主任拉过一把椅子,有些疲惫地往上一瘫,用力揉了揉脸:阴沉祭文消失了,我们没找到毕春生的尸骨。

宣玑暂时把剑放在一边:有伤亡吗?

现场外勤重伤了六个,其他还好,都是轻伤,没死人楼塌的时候有俩人离得比较近,被你拎出来了,算肖征顿了顿,不幸中的万幸吧。

万幸的部分就先跳过吧,宣玑摆摆手,咱俩聊聊凄风苦雨的事。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们刚刚确认了活祭的身份。肖征往宣玑怀里扔了盒烟,毕春生以前在安全部做外勤的时候,特别喜欢接触那些被她救下来的人。我们善后工作不是经常得消去目击者的记忆么?一般是用仪器,也有药,不过或多或少都有点伤害,相比起来,她那种特殊的特能更温和先跟目标建立感情联系,然后在谈话里慢慢梳理他们记忆,琐碎是琐碎了点但她可能不嫌麻烦吧。

肖征顿了顿:我觉得这些不是她分内的活,反而是她最喜欢干的。

这曾经是她的信仰,是她一切坚守的意义。

那些被她救过的人,修改过记忆后,后来都跟她保持了长期的联系。肖征说,毕春生有一个通讯录

宣玑接话说:现在上面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

肖征苦笑:看来你猜到了。

宣玑问:她怎么做到的?不是用那个鬼蝴蝶吧?

不是,用的语音。肖征说,不用见面,甚至不用打电话,一条语音就够。你发现了吗,她这种特能对每个人的影响力度都不一样,对她有敌意的、紧张戒备的,就不太容易受她的影响,动手的时候,她冲你喊一句什么,只会让你迟疑几秒,她修改陌生人记忆的时候,要先聊天拉近彼此关系,获取初步信任以后,再反复重复才有效果但是那些跟她认识很多年,感情特别深厚的,她一条语音就能让他们去死。

人死的瞬间,诸多幻象破灭,受害人明白过来,自己是无端被最信任的人杀害的。

由此产生的极大怨愤,正好成为阴沉祭的养料。

我们找到她家人尸体的时候,尸体都静悄悄的躺在自己的床上,肖征说,身体已经腐烂了,墙上、地上都是血迹写的祭文,祭文掩过了尸臭,邻居都没发现。她爱人因为被蝴蝶寄生过,尸体没有烂可能是他的头被劈开的时候,凶手太激动了,毛衣都被撕开了一角。

宣玑含糊地说:海藻绿色的。

什么?

宣玑有些厌倦地摇摇头。

她儿子和母亲身上盖着被子,爱人的尸体旁边,还有躺过的痕迹。肖征狠狠地往肺里吸了两口烟,才接着说,从那时候也可能从八年前开始,她就疯了。否则不会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

发现她母亲和儿子没有被寄生的时候,她大概就再也没法分清幻觉和真实了。

人是没法面对这种真相的。

她只能说服自己相信,那些都不是真人。

八年来,她分不清噩梦和现实,每时每刻都在怀疑身边的亲人是不是虚假的行尸走肉。生死相托的战友原来都是幕后黑手,那么她曾经的信仰、决定为之奋斗终身的东西,岂不是一场荒谬的骗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