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婆婆是这次蓬莱会议的召集人,平时隐居在东北一带,大佬到已经没人知道她全名的地步了,有人说她看着年轻,其实三百多岁了,还有人说不止三百,她得有小一千岁,以前是清平司的人。
看见你们年轻人都长起来了,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就放心啦。玉婆婆和颜悦色地冲他笑,肖征没敢当真,后脊依旧是绷紧的毕竟玉婆婆见过的浪太多了,一浪接一浪,她肯定没那么多心好放。
果然,玉婆婆话音一转:你的意思是,这镜花水月蝶本来不会传染,这次只是意外事故,对吧?那婆婆问问你,第一,你说的这些都是推断。退一步说,就算你推断得有道理,会传染的才是变异的蝴蝶,那你怎么就知道,没有第二只变异的蝴蝶呢?
肖征桌上的手机震了,上面罗翠翠三个字上蹿下跳,他瞥了一眼,挂断了:我们的人正在调查这次变异的蝴蝶是怎么回事,相信很快能给大家一个
玉婆婆温和地打断他:那就是说,你不知道。镜花水月蝶自古就有,一级危险,咱们谁也说不清它的来龙去脉,你说得清吗?
肖征哑口无言。
玉婆婆弯起眼睛,冲他笑了一下:第二条,就算你能掘地三尺,给我找到一个懂镜花水月蝶的能人,担保这回的蝴蝶传染事件是偶然那这跟我们要求彻查异控局有什么关系呢?贵局的老局长利用危险公物伪造伤亡人数,已经铁证如山了,我们不该正视一下问题吗?
黄局在旁边插了一句:这个玉婆婆,我们内部已经在组织调查组了
没有监管,自查哪里够效力啦?玉婆婆左手边,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老头叫了起来,老头语速相当快,声音尖锐刺耳,叽嘹叽嘹的,哎,你们把门关起来,里面搞些什么事情,谁看得到啦?哦,到时候你们把原来那个犯事的老局长往外一推,屎盆子么,都在他头上扣扣好,我们哪能晓得里头有什么门道啦?对不对,小王?
黄局无奈道:月德公,我姓黄是这样,我们这次负责自查的同志是个很有能力的新同志,参与过阻止阴沉祭仪式,跟嫌疑人召唤出来的魔头对峙了好几个钟头,本人履历也很清白,绝对不会徇私枉法
玉婆婆笑盈盈地打断他:您没回答我们的问题,黄局长。
再说清白也未必吧!黑中山装又鸣叫道,我听说这个人本来就是你们老局长塞进来的?你哪能知道他不会徇私枉法?
黄局只好说:当然也欢迎大家监管
我们现在就是要讨论监管的问题呀!黑中山装拍着桌子,蓬莱会是你们要开的,那么好,我们来了,你们给我们盖一堆规章制度,派专人监视我们,我们也理解,配合政府工作嘛,现在你们自己出了问题,又不好监管啦?你们在永安坐办公室,风吹不着日晒不着,这次蝴蝶感染是出现在我们家门口的!
一山不容二虎,大佬们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这回感染镜花水月蝶的男孩家,就在黑中山装月德公的势力范围内。那地方比较偏远,异控局只有个办事处,稍微有点风吹草动比如这回就都折进去了。有时候当地出了什么事,异控局根本插不进手,总局派人下去也得先拜山头。
月德公,把本来就高的声调又抬高了八度:我们每一家要在总局派专人,成立监管小组,监督要互相监督的!
黄局苦笑道:国家机关,不是我说成立什么就能成立什么
那么好了呀,我们谁也不要管谁了,井水不犯河水,以后地方上我们做什么,不要你们总局派人来审查。
会议桌吵成了一团,黄局几次三番试图插话,根本插不进去。
肖征叹了口气,就在这时,他手机又响了,还是罗翠翠。肖主任做派强硬,难得用到但愿这个词,关掉摄像头接起电话之前,他心想:但愿善后科能有点好消息。
主任啊,我得跟您汇报一件事啊罗翠翠那边带了点哭腔,嘤嘤嗡嗡地汇报了肖征期盼的好消息:我们老大壮烈啦!被一堆骨头爪子拽进了一个黑洞里,一下就不见了!
肖征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当场噎死。
罗翠翠抽抽噎噎地问肖主任,我什么时候能调岗啊?
肖征:
这工作没法干了。
眼看壮烈的宣玑义无反顾地冲向那山洞,盛灵渊连忙叫住他:慢着,你干什么!
宣玑:你没看见那堆蝴蝶吗!
看见蝴蝶你跑什么?盛灵渊说,它们又不能在你身上寄生。
他们能在这货身上寄生!宣玑已经风风火火地闯进了那山洞,他双脚落地,收了背后的翅膀,哈喽,前辈,你是没注意到这还有一位会喘气的活物吗?臭烘烘的,还热着呢!
此人招摇撞骗,不是善类,死活关你什么事?盛灵渊飞快地说,不要往前走了!
宣玑忽然觉得奇怪,因为一直以来,盛灵渊都是个不慌不忙的人,从来没用这种语速说过话,声调听着几乎不稳了。
宣玑:前辈,听听您这话说的,觉悟多低!我一个有编制的干部,把老百姓往蝴蝶堆里送,像话吗?
给我站住!盛灵渊低喝一声,竟隐约带了怒意。
宣玑眨眨眼:怎么了,前辈,你知道这洞里有什么?
盛灵渊:你既然忌惮那蝴蝶,就该明白,蝴蝶都不敢来的地方,不是什么好玩的,出去,我会想办法带你从这离开。
宣玑迟疑了一下:你想办法?你认识路?
巫人塚里有个祭坛,盛灵渊只失控了片刻,转眼,又恢复了镇定和缓的语气,对宣玑说,我刚才本来就想让白骨带我们去祭坛,祭坛那有个机关,拜一拜就能看见一个密道,可以通往地面。虽然走一半他醒了,但那祭坛应该就在不远处了,我认识乖,听话。
他虽然在剑里,可一开口,声音就像逼着宣玑的耳根扫出来的,低沉、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引诱意味,听着特别不像好东西。
宣玑耳根一麻,眼神恍惚了一下。
前面连蝴蝶都不敢去,危机重重,你还带着个凡人,怎么应付得来? 盛灵渊叹了口气,这样莽撞,族中长辈竟也敢放你出来,太让人操心了。
宣玑忽然有点明白了,为什么毕春生疯到那种地步,听了他一句谁欺负你了,还是差点委屈哭了。
这个人似乎有种奇异的魔力,说出来的话像一张细密的网,轻轻巧巧地笼罩过来,让人有种错觉,好像自己被他全心全意地宠爱着,一切不与外人说的委屈、心酸、难过,都可以倾吐在这里。
宣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往前迈的脚步。
这小妖年纪不大,天赋很高,盛灵渊冷冰冰地盘算,先天灵物高傲,不愿同外族来往,子嗣通常很艰难,这样的小妖一般会被族人保护得很好,不会让他在人世间滚得灰头土脸。他自称族长,想必是族中出了变故,从小没人照顾。